第2章

最后的结果是,弟弟摔在地上,新换的门牙磕掉了两颗,满嘴的血。

我站在那里,喘着粗气,手里还紧紧攥着娃娃的无头身体。

那一次,父亲第一次动用了皮带。但鞭子落在我身上,我感觉不到太多的疼,只是一种灼热的麻。我没哭,一下都没哭。我只是盯着他,盯着他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

他打累了,停下手,对上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他当时在我眼里看到了什么,但他愣了一下,然后,极其迅速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掠过他的瞳孔。他骂骂咧咧地收了手,从此以后,再也没用皮带抽过我。

他们换了策略,开始念叨。念叨生我的不易,养我的艰难,念叨姐姐本该如何如何。那些话像潮湿阴冷的苔藓,试图包裹我,侵蚀我。可我心里住着一块燥热的铁,那些苔蔓上来,只是被“滋啦”一声烫成灰烬。

十岁,小学四年级。班主任找到家里,说我这块料不读书可惜,县里竞赛能拿名次,有机会去市里好学校。

那天晚上,饭桌上,父亲剔着牙,轻描淡写:“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隔壁老王家作坊缺个穿珠子的,一天能挣十块,下礼拜就去吧。”

母亲在一旁点头,给弟弟喂着蒸蛋:“就是,省下钱来给你弟弟买点好奶粉,你看他瘦的。”

弟弟挥舞着勺子,咿咿呀呀地叫唤,一勺子蛋羹甩在我手背上,油腻腻的。

我没擦手背,放下碗筷,起身进了厨房。

他们还在外面继续说,规划着卖了我这辈子能换多少钱。

我走出来时,手里握着那把最沉的菜刀。

雪亮的刀光映着我的脸,也映出他们骤然僵住的表情。

“你…你想干什么?!反了你了!”父亲色厉内荏地吼叫,身体却诚实地往后缩。

母亲一把抱住弟弟,尖声大叫:“杀人啦!救命啊!”

我没说话,只是举着刀,朝他们走过去。

父亲猛地跳起来,撞开椅子就往门外跑。我跟着追了出去。

夏夜的巷子嘈杂闷热,纳凉的人们只看到平时窝里横的林家男人屁滚尿流地在前面跑,他那个平时沉默得像个影子的大女儿举着把菜刀,面无表情地在后面追。

三条街。

直到他脚下一软,摔进路边的臭水沟里,惊恐万状地回头看我,双手胡乱挥舞着:“别过来!别过来!爹错了!爹让你读!让你读!”

我停在沟边,看着他在污水里扑腾,菜刀在我手里沉甸甸的。邻居们远远围着,指指点点,没人敢上前。

最后,我转身,拎着刀回家。

那晚,家里静得像坟墓。父母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锁死了门。弟弟也罕见地没有哭闹。

我的书,终于可以读下去了。代价是,我成了这个家里彻头彻尾的“怪物”。

日子就这么过着,磕磕绊绊,拳脚相向。我靠着一股狠劲,愣是一路读到了高中。他们不是没尝试过反抗,但每次我物理上的“交流”总能更有效地“说服”他们。家里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差,父母的眼神也越来越怨毒。他们吸不到我的血,弟弟却像个无底洞,要钱的地方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