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沈家那种所谓的“清流”。
他说他们是“伪君子”,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心里全是男盗女娼。一肚子学问,半点不通经济。
当年要不是我一门心思撞了南墙,他根本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爹,女儿不孝,把您给我的嫁妆,都……都赔进去了。”我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愧疚。
三十万两白银,还有那些古玩珍宝,那几乎是裴家一半的家底。
“赔了就赔了。”我爹说得云淡风轻,“就当是给你交学费了。三十万两,看清一家子白眼狼,值。”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我们裴家的人,不做赔本买卖。这笔学费,咱们得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我猛地抬起头。
我爹笑了,那笑容,跟京城里传言的“笑面虎”一模一样。
“说说吧,沈家现在靠什么活着?”
我定了定神,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这三年来,我虽然不受待见,但沈家的内宅和生意,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沈家的祖产,只剩下城南的一百亩薄田,和几间铺子,每年产出不过千两。他们现在主要的进项,是靠沈文修在翰林院的俸禄,还有他……”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还有他利用翰林院编修的身份,和江南的几个书商倒卖孤本善本。另外,他还搭上了户部侍郎的线,想插手今年开春的皇商采办,主要是丝绸和茶叶这两块。”
这是沈文修的命脉。
也是他觉得自己可以摆脱我,摆脱裴家的底气。
我爹听完,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一下,两下,三下。
整个屋子,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丝绸,茶叶。”他看着我,“九娘,这两样,都是咱们裴家的老本行。你说,该怎么办?”
我看着我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商人的精明和狠辣。
他在考我。
也在给我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爹,女儿想跟您借五万两银子。”
“做什么?”
“我要在沈家绸缎庄的对面,开一家更大的。他卖一尺云锦,我就卖一尺半。他走江南织造府的路子,我就去联系蜀中的绣娘。我要让他一匹布都卖不出去。”
“茶叶呢?”
“沈文修巴结的那个户部侍郎,最爱喝武夷山的大红袍。而且只要当年新出的头采。每年就那么几斤,有价无市。”
“嗯,然后呢?”
“女儿记得,咱们家跟武夷山茶王陈家,有三十年的交情。我想亲自去一趟福建。”
我爹笑了。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背。
“好!不愧是我裴万金的女儿!什么狗屁探花郎,给你提鞋都不配!”
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大串钥匙,扔在桌上。
“不止五万两。家里的库房,还有城外三十个庄子,所有铺子的地契,都在这里。从今天起,你就是裴家的家主。”
我看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手都在抖。
“爹……”
“别叫我爹。”他摆摆手,一脸的严肃,“从今天起,叫我东家。裴老板,以后,这家业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