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修的脸瞬间涨红了。
他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老夫人把佛珠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啪”的一声。
“放肆!你这是在污蔑文修的名声!一个女人家,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
我笑了。
我站起来,走到桌边,端起那碗冰糖燕窝。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我。
他们可能以为我要泼向沈文修,或者自己喝了。
我没有。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一股夹着雪花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我脸颊生疼。
我手一斜,那碗粘稠的、甜腻的燕窝,就这么被我倒进了院子里的雪地里。
白色的雪,黄色的燕窝,很快就冻在了一起。
“凉了的东西,我不稀罕。”
我转过身,走到桌前,拿起笔,看都没看休书上的字,龙飞凤舞地签上了我的名字:裴九娘。
然后,我把笔往砚台里一扔,墨汁溅出来,弄脏了那方“岁寒三友”。
“沈文修,记住今天。”我说,“我裴九娘的东西,要么是我心甘情愿给的,要么,就是我亲手毁了,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东西来糟蹋。”
我没哭,也没闹。
我只是挺直了背,一步一步走出这个我住了三年的正厅。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沈文修还站在那里,看着那方被墨汁玷污的砚台,脸色比外面的雪还白。
我知道,他不是在心疼我。
他是在心疼那方价值千金的古砚。
这就对了。
一个只爱死物的男人,不配得到活人的心。
我的人,我的钱,我的心。
从今天起,你们沈家,一样都别想再碰。
我倒掉的不是燕窝,是我的三年。
从今往后,我裴九娘,只为自己活。
2
我回到裴家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连件御寒的斗篷都没有。
沈家,真是做得够绝的。
我以为会看到我爹的雷霆之怒,或者我娘的眼泪。
结果,我爹裴万金,正坐在暖炉边,一边烤着橘子,一边跟账房先生对账。
看到我进来,他只是掀了掀眼皮。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和离了?”
“是被休了。”我纠正他。
“哦。”他应了一声,把一个烤得焦黄的橘子扔给我,“那也一样。吃个橘子,暖暖手。”
我娘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火狐狸毛的大氅,直接披在我身上,把我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她没问我为什么被休,也没问我受了什么委屈。
她只是摸了摸我的脸,说:“瘦了。厨房里炖着人参鸡汤,快去喝一碗。”
这就是我的家人。
天塌下来,他们想的也是你冷不冷,饿不饿。
账房先生很识趣地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
我爹这才放下账本,走到我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我。
“手。”他说。
我伸出手。
他捏了捏我的手指,又翻过来看了看我的手心。
“还好,没怎么干粗活。”他点点头,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着我的眼睛。
“人没傻吧?”
我被他问得一愣,然后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摇摇头。
“那就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傻了,那就真没救了。沈家那帮穷酸,没把你的脑子读坏,就算他们积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