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透了。

三个字,碾碎了他所有失控的急切,徒留一片冰冷的空茫。他掐着她下颌的手指,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脉搏细微的跳动,属于凡人的、脆弱的生命迹象。还有她眼中那彻彻底底的、事不关己的茫然与一丝被冒犯的惊怯。

不是她。

琉璃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无论是爱是恨,都该是炽烈的,能灼穿三界的。而不是这般…平淡无奇。

周遭的死寂被窃窃私语打破,仙凡宾客们从魔尊骤然发难的惊恐中回过神,视线在那慑人的魔尊与卑微的绣娘之间逡巡,充满了探究与不可思议。

领事的宫廷内侍吓得腿软,几乎要跪下来,颤声道:“魔…魔尊陛下…此乃凡间绣娘宁晚,技艺粗陋,冲撞了陛下,万望陛下恕罪…”

玄焱猛地松开了手。

宁晚轻轻吸了口气,后退半步,低下头,抬手揉了揉被掐出红痕的下颌,姿态恭顺而疏离,带着惊魂未定的微颤。

他死死盯着她,试图从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痕迹。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属于下界生灵的、令他厌烦的怯懦与平凡。

是他…看错了?

只因那幅绣品太过震撼,勾起了沉疴旧痛,便生了心魔?

“那幅绣品,”他的声音恢复了魔尊固有的冷硬,听不出情绪,“是何名目?”

宁晚低着头,声音轻柔:“回尊上,此绣名为‘烬芳华’。”

“烬、芳、华。”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每个字都像在齿间碾磨过。灰烬中的芳华?倒是贴切。贴切得可恨。

“你从何处习得此法?”他又问,威压不经意地流泻,让周围几人脸色发白。

宁晚似乎承受不住这压力,身体微微发抖:“民女…不知。自民女有记忆起,便隐约会绣这种花样,只是以往绣得不周全,近日…近日才终于绣出了完整的图样。”她的话语带着些许困惑,像是自己也说不清这天赋从何而来。

玄焱沉默了。残魂转世?并非没有可能。但即便是残魂,也总该有一丝琉璃的气息。可眼前这个女子,魂魄微弱而完整,并无残缺之象,更无半分仙气或执念,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难道真是巧合?天地造化,竟生出另一个能绣出“烬芳华”的灵魂?

他目光扫过那幅巨大的绣屏,烈焰繁花,寂灭灰败,那针法,那神韵…分明就是琉璃的手笔!这绝非一句“天赋”可以解释。

“陛下,”天界使者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缓和气氛,“凡间贡礼已毕,是否…”

玄焱却骤然打断他,目光未曾离开宁晚:“这幅绣品,本座要了。”

宫廷内侍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能被魔尊看中,这是天大的荣耀:“是是是!此乃凡间之幸!宁晚,还不快谢恩!”

宁晚依言盈盈一拜:“谢尊上垂青。”

“至于你,”玄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绣艺尚可。本座魔宫之中,尚缺一名司织绣娘。”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魔尊竟要带一个凡人女子入魔宫?

宁晚猛地抬头,脸上血色霎时褪尽,那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破裂,露出显而易见的惊恐:“尊上…民女…民女只是凡俗之人,恐…恐污了魔宫圣地,且…且民女体弱,受不得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