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副总，”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你基于什么判断，启明会选择一个内部千疮百孔、潜在风险极高的合作伙伴？凭你刚才那些……”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过于乐观的预测？”
轻描淡写，却致命。
台下响起极低的窃窃私语。
苏曼的脸血色尽失，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巨大的羞愧和恐慌攫住了她。她看到评委席上有人轻轻摇头。
完了。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窜上她的脊背。
招标会结束。林浩率先起身，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在一众高管的簇拥下走向门口。决断已下，苏氏出局。
“林顾问！”
一声急促到几乎破音的叫喊，撕破了会场表面维持的礼节。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愕然望去。
苏曼跌跌撞撞地冲开人群，几乎是在林浩面前刹住脚步。她的发型微乱，呼吸急促，那双曾经总是盛着高傲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惊惶和绝望。
“林顾问…林先生…”她语无伦次，什么都顾不上了，“请您…请您再给我们苏氏一次机会，一次就好！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谈！求您……”
林浩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残忍的审视，仿佛在观察实验室里一只陷入绝境的昆虫。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空气凝固得能听见灰尘碰撞的声音。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直到苏曼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发抖，那点可怜的勇气即将消耗殆尽。
他才极轻地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没有弧度的曲线。
“任何条件？”他重复，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玩味的冰冷。
苏曼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拼命点头：“是！任何条件！只要您开口，只要苏氏能做到……”
他微微颔首，目光从她惨白的脸，缓缓下移，落在自己一尘不染的黑色手工皮鞋上。
然后，他抬起眼，再次看向她，眉梢轻轻一挑。
“包括，”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提鞋？”
时间仿佛停滞了。
苏曼猛地僵住，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的羞辱感像沸水一样泼遍全身，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炸开。
可父亲一夜白头的模样，公司里等着发薪的员工的脸，银行催债的冰冷函件……一幕幕在她眼前飞闪。
骄傲碎得无声无息。
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选择。
颤抖，剧烈的颤抖，从指尖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她慢慢地，慢慢地屈膝，弯曲了挺直的脊背，在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面前，一点点矮了下去。
昂贵的米白色西装裤膝盖处，接触到了冰冷光滑的地面。
她伸出那双保养得宜、从未做过粗活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着，伸向他的鞋。那双手，曾经在篮球场边，轻蔑地指着他，说“你一个穷孤儿，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皮革的触感冰凉，带着陌生的硬度。她的手指笨拙地摸索到精致的鞋带，试图解开，却又滑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被无限拉长，暴露在周围死寂的目光和压抑的抽气声中。她能闻到鞋油极淡的气味，和自己喉咙里涌上的、铁锈般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