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器械探入身体时，我疼得浑身痉挛，意识在剧痛和麻醉的效力间反复撕扯。
“放松点，苏晚，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医生的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显得那么遥远。
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我想，我的孩子，是不是也尝到了这股味道，在他短暂的、还未成形的生命里。
我颤抖着摸出手机，给顾言深发去最后一条消息：“言深，我可能……保不住孩子了。在市三院，急诊手术。”
没有回复。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惨白的脸，像一面冰冷的墓碑。我就这样，独自一人，在我与顾言深第一个孩子的葬礼上，痛不欲生。
2
手术结束，我被推入普通病房，已经是午夜。
麻药劲儿过去，小腹传来一阵阵坠痛，提醒着我那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而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洞的伤口。护士帮我换好药水，病房里恢复了死寂，静得能听见窗外落叶的声音，和我心脏碎裂的声音。
顾言深还是没有来，甚至没有一个电话。
我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解锁手机，点开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发布于三小时前。
照片里，顾言深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站在一座香火缭绕的古寺前，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虔诚的担忧。他身旁，站着一个清瘦秀雅的女人，穿着素色的长裙，双手合十，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是林初瑶，他那个分手十年，却依旧在他心里占据神位的白月光。
顾言深的配文是：“陪初瑶来灵山寺为林伯母祈福，愿佛祖保佑，一切平安，渡过此劫。”
照片的背景，是漫山的红枫，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我看着照片里他担忧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床头那张还带着我体温的B超单，上面的孕周——8周+3天，永远地停在了今天。
一张照片，一张B超单。
一个是他心头的朱砂痣，一个是我腹中的蚊子血。
一个在山顶受佛光普照，一个在手术台坠入地狱。
原来，我孩子的头七，是他白月光的祈福日。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无声地砸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一片冰冷的水渍。
顾言深，你好狠的心。
3
顾言深是凌晨三点才赶到医院的。
他推开门，带着一身山顶的寒气和淡淡的檀香味，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恐惧。
“晚晚，我……”他看到我苍白的脸和空荡荡的肚子，声音瞬间沙哑，“孩子……孩子是不是……”
我没有看他，只是把床头柜上那张 crumpled 的B超单，连同我的手机，一起推到他面前。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在他那条朋友圈的界面。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若是放在平时，我或许会心软。但此刻，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消息？”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死水，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我……我手机静音了，在山上，信号不好……”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眼神躲闪，“初瑶她妈妈病危，我……我就是陪陪她，晚晚，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出事，我要是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