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阳光、是厨房的烟火气、是妈妈的手、是一家人的笑声……是所有和「好」有关的东西，和现在这满是沙尘、辐射、死亡的世界，根本不沾边。
林晏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孩子，你说什么？」
「番茄炒蛋。」小女孩又说了一遍，眼睛里闪着光，「我妈妈以前每天都给我做，红红的番茄，黄黄的鸡蛋，炒在一起，有点甜，有点酸，拌着米饭吃，可香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像是在回忆那道菜的样子，「妈妈说，吃了番茄炒蛋，就不会想家了。」
林晏的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他想起灾变那年，妻子把最后一口面包塞给他，让他带着女儿跑，自己却被塌下来的楼板埋了。女儿后来也没撑住，在他怀里断气的时候，还说「爸爸，我想吃番茄炒蛋」。
「番茄……鸡蛋……」林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现在没有这些东西了。」他指了指架子上的罐头和野菜干，「你看，我只有这些，这汤能吃饱，你尝尝好不好？」
小女孩看着那碗灰乎乎的汤，又看了看林晏，大眼睛里很快蓄满了眼泪，却没掉下来。她只是慢慢摇了摇头，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动作很轻，却很坚决。
没人再说话。老疤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碗，默默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麻雀也端着碗，几口喝完，低着头走了。剩下的人也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屋里就只剩林晏和小女孩了。
小女孩坐在凳子上，看着那碗汤，一动不动。林晏也没说话，就站在旁边陪着她。直到外面的天快黑了，她才慢慢滑下凳子，裹紧斗篷，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林晏一眼，然后推开门，走进了昏黄的沙尘里。
林晏看着那扇门，站了很久。小女孩的眼神、她说的话，像钉子一样扎在他脑子里。他猛地转身，冲到架子前，开始翻找——他想找到番茄，找到鸡蛋，哪怕是罐头番茄酱也好！
罐头被他一个个拿下来，又扔回去，锈迹蹭得他手上都是，甚至被罐头边缘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野菜干上，红得刺眼。他翻遍了所有架子，甚至撬开了地板下的暗格——那里藏着他最珍贵的东西：几盒抗生素，一小瓶净水片，还有一把只剩三发子弹的手枪。
没有番茄，没有鸡蛋，连番茄酱的影子都没有。
绝望像沙尘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小女孩离去的背影，想起女儿最后说的话，想起灾变前的日子——那些日子，番茄炒蛋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可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夜深了，沙尘暴更凶了，风撞在门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像是要把这栋小建筑拆了。林晏躺在简易床上，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小女孩的脸和女儿的脸在他脑子里交替出现，还有妻子最后推他的那一下，力气不大，却让他记了一辈子。
他猛地坐起来，胸口发闷，想出去透口气。他抓起手枪，别在腰上，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狂风瞬间扑进来，沙粒打在脸上，疼得他睁不开眼。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外面的黑暗，刚要迈步，脚尖却碰到了个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