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味道很怪，咸肉的腥、野菜的涩，还有点燃料的味，但在这末世里，已经是能勾着人来的「香」了。
果然，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第一个来的是老疤，脸上横着道灼伤的疤，从额头到下巴，看着吓人。他不说话，径直走到角落的桌子旁坐下，手习惯性地摸向桌下——那里藏着把磨尖的钢筋。接着是麻雀，个子瘦小，眼睛却贼亮，进来就四处扫，像是怕有人抢她的吃的。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人，都是熟脸，彼此间没什么话，就坐在那，眼神空得像外面的风沙。
林晏把炖好的浓汤分到缺了口的碗里，推到每个人面前。大家都低着头吃，动作机械，像填饲料的牲口，只有喉结动的时候，能看出点活气。
就在这时，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股沙尘卷进来，吹得灶火晃了晃，差点灭了。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门口。
是个小女孩，裹着件比她身子大两倍的防尘斗篷，斗篷的边角磨破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碎花衬里。她太瘦了，斗篷套在身上，像挂在衣架上，风一吹就晃。她站在门口，小手紧紧抓着斗篷的带子，大眼睛怯生生地扫过屋里的人，像只受惊的小兽。
林晏皱了皱眉。陌生的孩子，在这废墟里比罐头还稀罕。他见过太多孩子，不是饿死在路边，就是被清道夫抢去当诱饵，能活着走到这的，太少了。
老疤的手在桌下攥紧了钢筋，指节泛白，但看到小女孩斗篷下露出的小皮鞋——鞋尖磨破了，却擦得发亮，像是妈妈生前给她擦的——他的手指又松了松，喉结滚了滚，没说话。麻雀则往桌子底下缩了缩，眼睛却没离开小女孩，像是在判断她有没有威胁。
「喂，小鬼，从哪来的？」老疤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吓了小女孩一跳。
她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斗篷紧了紧，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看向林晏，或者说，看向他身后那口冒热气的锅。
林晏放下勺子，走到她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一点：「外面风大，进来吧。这里有吃的。」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吃的」勾住了，小步挪到空凳子上坐下。她太矮了，坐在凳子上，下巴刚够到桌面，两条腿悬空晃着，看着更可怜了。
林晏盛了小半碗浓汤，放到她面前。汤里飘着几块午餐肉和切碎的夜光蕨，热气腾腾的，在她面前氤氲出一层雾。
小女孩没有立刻吃。她低下头，小鼻子凑近碗边，轻轻嗅了嗅，然后抬起头，大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不是饿，是失望，还有点困惑，像找不到家的孩子。
她看着林晏，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带着股执拗：「叔叔……你这里，能不能做番茄炒蛋？」
「哐当」一声，老疤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浓汤洒了一地。麻雀也忘了躲，张大了嘴，看着小女孩，像是在看怪物。
整个食堂静得可怕，连外面的风声都像停了。
番茄炒蛋？
这四个字像根针，扎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林晏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灾变前，女儿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喊着「爸爸，我要吃番茄炒蛋」，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炒，番茄的汁液溅到手上，烫得有点疼，却笑得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