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沙尘暴永不停息地嘶吼,卷着碎石和金属碎片,砸在废墟的断墙上,发出「哐哐」的闷响。废墟深处,那栋半埋在沙土里的低矮建筑亮着一点昏黄的微光,像濒死者眼里最后一丝气。

我每天只做一道菜,用罐头上模糊的「午餐肉」字样和泛着蓝紫荧光的变异野菜,喂饱幸存者的胃,也试图勾回他们脑子里快烂掉的、关于「家」的记忆。

直到那个小女孩掀开门帘,沙尘灌进来的瞬间,她问:「叔叔,能做番茄炒蛋吗?」

而我在深夜的门垫下,摸到了一袋还带着潮气的番茄——红得扎眼,像把太阳揉碎了裹在果皮里。纸条上的名字,三年前的新闻里说,他早该在地下基地的爆炸里成灰了。

废土纪元 107 年,秋

沙尘像是活的,黏在皮肤上,钻进衣领里,连呼吸都带着砂砾的摩擦感。林晏拖着军靴走在废墟里,鞋底裂了道大口子,沙尘灌进去,磨得脚底的水泡破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带刺的铁皮上。他抬手抹了把脸,围巾上的沙粒簌簌落下,嵌进下巴的胡茬里,又痒又疼——这围巾还是灾变前女儿织的,针脚歪歪扭扭,现在却成了他最贴身的防护。

天空是死透的昏黄,阳光想透进来,却被厚重的尘埃云拦在外面,只能漏出几缕病态的、灰扑扑的光。远处传来金属残骸被风吹动的「吱呀」声,混着不知是变异兽还是孤魂的嘶吼,在空旷的废墟里绕着圈。辐射仪别在腰上,屏幕闪着微弱的红光,数值不算致命,却像慢性毒药,悄没声地啃着人的骨头和命。

林晏的目的地就在前面——那栋原是地下停车场岗亭的建筑。混凝土墙厚得很,灾变时没塌,后来他用捡来的铁皮加固了门,又在周围埋了几个简易陷阱,算是把这巴掌大的地方,改成了「食堂」。

推开门时,铁皮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老骨头在响。林晏先侧耳听了听,确认陷阱的触发线没断,才迈进去。室内逼仄,三张歪桌子,四条缺腿的长凳,空气里混着尘埃味、甲烷燃料的臭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食物的热气——这是他特意留的,哪怕每天只做一道菜,也要让这地方有点「活气」。

他解下围巾,露出削瘦的脸,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但眼睛很亮,像藏着点没灭的火。墙角的灶台是用砖块垒的,上面放着口磕了边的铁锅,墙上的架子上摆着他的「宝贝」:锈得看不出原样的罐头,用干燥剂包着的野菜干,还有几瓶自己酿的调味液,颜色深得像酱油,其实是用变异浆果熬的。

「每天只做一道菜」,不是规矩,是没办法。食材太少了,每颗野菜、每勺罐头肉都要算着用,既要填肚子,又要让这些麻木的人想起点什么——比如灾变前,妈妈在厨房里炒的菜,或者一家人围在餐桌旁的热气。

今天做「浓汤炖罐」。林晏从架子最里面摸出个罐头,标签上「午餐肉」三个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他用开罐器撬开,里面的肉黏糊糊的,泛着点灰粉色,闻着有股咸腥味。他没犹豫,倒进铁锅里,又抓了把「夜光蕨」——这野菜干嚼着像树皮,泡软了却有点清甜,还能补充维生素。最后倒了点过滤水,点燃甲烷灶,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很快就有热气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