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重新握住一支笔。
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我几乎想哭。
但我忍住了。
我没有时间软弱。
我趴在床上,用尽我恢复的所有力量,控制着我那依然不甚灵活的手指,在便签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个字。
“救”。
仅仅这一个字,就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把写好字的便签纸,折成一个很小的方块,交给了妈妈。
“妈……帮我……塞进……床垫下面……”
我指了指床垫侧面,一个因为长期使用而微微开线的接缝处。
妈妈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挑开那道缝隙,将纸条深深地塞了进去。
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做完这一切,我们两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可这只是第一步。
我真正的计划,在明天。
明天,是社区义工每月一次,上门探访的日子。
这是写在社区公告栏上的,林建为了维持他“慈善家”的形象,从不会拒绝。
这也是我唯一能接触到外部人员的机会。
晚上,林建回来,看到我“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比平时更苍白,满意地笑了笑。
他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语语,今天精神不太好啊,爸爸给你熬了点补汤,喝了就好了。”
我看着那碗汤,胃里一阵翻腾。
我知道,这就是他电话里说的,“加重”了的剂量。
我别无选择。
我看着妈妈,她站在林建身后,对我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她的手心藏着一张小纸条。
我瞬间明白了。
我闭上眼,在妈妈的帮助下,将那碗致命的汤药,喝了下去。
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瞬间袭来。
但我强撑着。
在林建转身收拾碗筷的时候,妈妈迅速地将一张纸条塞进了我的手心,然后又飞快地帮我把手藏回被子里。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纸条攥紧。
林建哼着小曲走出了房间。
我摊开手心,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清了纸条上的字。
是妈妈的笔迹。
“汤里是安眠药,不是毒药。他想让你明天睡过去,躲开义工。”
我的心狠狠一沉。
好狠的计策!
如果我睡死过去,义工来了,也只会以为我病情加重,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
我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失败了!
不!
我绝不能睡!
我用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疼痛能让我保持清醒。
那一夜,我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心掐烂。
药性一阵阵上涌,我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不敢睡,我怕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死死地盯着窗外,看着天色从墨黑,一点点变成深蓝,再到泛起鱼肚白。
我熬过来了。
上午九点,门铃准时响起。
是社区的义工来了。
林建打开门,脸上挂着完美的、悲伤又坚强的笑容。
“哎呀,是小张和小王啊,快请进快请进,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每个月都记挂着我们家语语。”
两个年轻的义工提着水果和牛奶走进来。
“林叔叔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林语妹妹今天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