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反应。
于是有了第二封,第三封……信里的内容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会写一写琐碎的心情,看到的有趣的云,听到的一首好歌,窗台上路过的小猫,但更多的,还是那些说不出口的、笨拙的仰慕。她用了最漂亮的信纸,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字迹是她练了许久的那种,干净又柔软,在末尾的角落,总会轻轻画上一朵小小的晚樱。
那是她名字里的“晚”,属于她一个人的、卑微的签名。
她幻想过无数次他看到信的样子。是会皱眉,还是会随手扔进垃圾桶?或者,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会觉得有一点点的特别?
现实是,他始终冷漠,毫无反应。那些她视若珍宝、倾注了所有心事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直到那次。
4
高二下学期的一次班会,主题似乎是关于专注学习、杜绝早恋。班主任讲得苦口婆心。轮到自由发言时,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了匿名情书上面。起哄声里,有人笑着扬声道:“砚舟,收到那么多,什么感觉啊?传授点经验呗!”
哄笑声更大。
坐在后排的林晚瞬间绷紧了脊背,头埋得极低,手指死死攥着钢笔,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众目睽睽之下,沈砚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闻言扯了下嘴角,像是觉得有些无聊。教室安静了一瞬,都在等他的回答。
他抬手,随意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声音透过稀薄的空气传过来,清晰,冷淡,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没什么感觉。很烦。”
“尤其那种藏头露尾、连名字都不敢署的。”他顿了顿,补充道,目光扫过教室,并没有在任何特定的人身上停留,“打扰别人,挺没意思的。”
教室里响起几声意味不明的附和和讪笑。
林晚坐在角落里,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冻住了,然后又猛地烧起来,脸颊滚烫,耳根却一片冰凉。指尖的寒意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心脏,冻得她几乎要发抖。
藏头露尾。
没意思。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那之后,她停了一段时间。那些精心挑选的信纸和被泪水晕开过字迹的草稿,都被她锁进了抽屉最深处。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不再在经过他位置时下意识地停顿,不再关注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和谁说了话、考试又得了第几名。
可是有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寻,心跳总会因为他无意间靠近的瞬间而失序。
5
高三开学不久,一个暴雨天,她回来取忘带的复习资料,却看见沈砚舟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教室走廊外,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出神。他的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侧影透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萧索的孤单。
鬼使神差地,那天晚上,她又铺开了信纸。
只是这一次,信里再也没有那些小心翼翼的、流露心事的句子,只剩下了干净的鼓励,摘抄的励志名言,一句“高考加油”,右下角那朵小晚樱,也画得越发黯淡瘦小。
她把所有未曾熄灭的心动、所有难以言说的委屈,都拧成了最克制最疏离的祝福,继续塞进那个冰冷的桌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