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冷硬、精准,像手术刀划开空气。所有情绪被彻底锁进职业面具之后。那个在休息室里因林晚而烦躁的男人消失了,只剩下顾医生。
肾上腺素推注,电极片贴上皮肤,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蜂鸣。
“室颤了!”
“200焦耳,充电!所有人离开!”
除颤器压下,身体弹起又落下。波形依旧混乱。
“再次充电!300焦耳!”
……
抢救室外,林晚站在拥挤嘈杂的走廊角落,隔着玻璃看里面那个男人。他微微弓着背,全神贯注,额角有汗珠渗出,护士替他擦去。他是这里的主宰,冷静强大,能跟死神抢人。
和她认识的那个少年,重叠又割裂。
她胸口闷痛,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抖出两粒白色药片,干咽下去。苦涩味漫开,压下了那阵心悸。
“醒了!窦性心律恢复了!”里面传来一声欢呼。
顾言直起身,摘下口罩,长长吐出一口气。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却又透出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后的疲惫。
他无意间抬眼,瞥见了窗外走廊角落里的她。
她还没走。
四目隔空相撞。她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眉头立刻蹙起,推开抢救室的门走出来,带着一身未散的血气和消毒水味。
“你怎么还在这?”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不耐,“我不是让你打车回去?”
“雨太大了……不好叫车。”她声音很小,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我……等你一起吧。”说完似乎觉得僭越,又急忙补充,“我可以去办公室等,不打扰你。”
他盯着她苍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脸,还有那微微发紫的嘴唇,那句刻薄的“谁要你等”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没吐出来。他只是极度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随你。”
转身要走时,他的目光扫过她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定格——她纤细的指尖上,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还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烫过。
是刚才收拾保温盒时弄的吗?
他记得保温盒掉在地上,滚烫的韭菜盒子……
心脏莫名被揪了一下,很轻微,却无法忽略。
“顾医生!3床情况有变化!”护士的喊声传来。
他立刻收回目光,将所有杂念摒弃,再次投入战斗。
凌晨三点,暴雨渐歇。
最危急的几个伤员情况暂时稳定。顾言终于能喘口气,回到值班室。
林晚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不知道哪个护士给她的毯子。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嘴唇抿着,像在忍受什么痛苦。灯光下,她的脸白得几乎透明。
顾言放轻了脚步。
他第一次没有立刻避开,而是站在沙发前,沉默地看着她。
七年。他恨了她七年,冷漠了三年。他以为自己恨的是她的背叛和轻慢。可此刻,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和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一种不确定的、令人烦躁的疑虑,像水草一样缠上他的心。
她当年,为什么……
他的视线下落,忽然看到她沙发旁掉落的那个小药瓶。白色的,没有标签。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拧开,倒出几粒药片在手心。是某种他很熟悉的药——强效利尿剂,常用于减轻心脏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