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午休息时,手机震了震,是沈清然发来的微信:「子墨说把你钢笔打碎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我盯着屏幕上的「多少钱」三个字,突然觉得喉咙发涩。

她明明知道这支钢笔的来历,当年父亲还当着她的面,说「以后阿言签剧本,就用这支笔」。

可现在,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件能用钱衡量的东西。

我没回复,手指划过屏幕,找到「删除联系人」的按钮,轻轻点了下去。

删除的瞬间,心里像空了块地方,却也松了口气——既然她不懂这份念想,那也没必要再留着联系方式了。

下午拍戏时,我握着道具毛笔,指尖还残留着钢笔碎片的凉意。

导演喊「开机」的瞬间,我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去,只盯着画纸上的山水——只要拍完这场戏,就能离爸妈的遗愿更近一步,其他的委屈,都不算什么。

9

从医院出来,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照在我手上,可指尖还是僵得握不住水杯。

医生说渐冻症又加重了,吞咽时喉咙像卡着细沙,连说话都要攒足力气——可《墨韵》的配音已经排好了档期,我不能耽误。

陈哥送我去录音棚,路上刷到林子墨的微博。

他发了张眼角泛红的自拍,配文「很担心阿言哥的身体,希望他能好好休息,别硬撑」,底下粉丝立刻炸了,全在骂我「之前装病博同情,现在真病了也是活该」。

陈哥气得想摔手机,我却按住他:「别管,先把配音弄完。」

录音棚的空调开得很足,我裹着厚外套坐在椅子上,提前跟录音师商量:「能不能把每段配音拆成十分钟,中间歇二十分钟?」

录音师看着我苍白的脸,点了点头,还多拿了个靠垫垫在我背后——这样能让我坐得稳些,声音也能更平稳。

配音前半小时,我吞了片温和的止疼药,又喝了半瓶营养剂。

药片卡在喉咙里,我咳了半天,才勉强咽下去。

陈哥站在旁边,眼眶红得像兔子:「实在不行咱就延期,我去跟剧组说。」

「别。」我摇了摇头,戴上耳机。

当第一段台词「墨色浓淡,藏的是人心」从喉咙里出来时,我自己都愣了——声音比预想中更微弱,还带着点颤。

录音师停下设备,我赶紧拿起温水喝了一口,对着麦克风深呼吸:「再来一次,这次我能稳住。」

后面的配音,每十分钟就像一场硬仗。

有次说到「守不住画屋,也要守住手艺」时,喉咙突然发紧,剧烈的咳嗽让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我按住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指尖掐着掌心逼自己冷静——这段戏是父亲遗愿的核心,不能出错。

休息时刷到评论区,偶尔能看到有人说「顾言的声音听着好难受,不像装的」,心里会暖一下。

可更多的还是骂声,我干脆把手机递给陈哥:「别给我看了。」

直到最后一段配音结束,我对着麦克风说了声「谢谢」,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录音师关掉设备,轻声说:「顾老师,你这股劲,我佩服。」

我笑了笑,没说话。

只要能完成爸妈的遗愿,这点苦,我还扛得住。

10

从录音棚出来,冷风一吹,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