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音乐,喧闹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子。
我从一早就开始忙碌,帮王婶准备点心水果,打扫卫生,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活儿。我被严厉警告,不许出现在客人面前,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我像个幽灵,在厨房和后院之间无声地穿梭。透过窗户,我能看到里面热闹的景象。孩子们在玩游戏,大人们在聊天。妈妈今天也出来了,她穿了一条深色的长裙,外面披着披肩,坐在沙发上,虽然笑容勉强,但气色似乎好了一些。舅舅一直陪在她身边。
哥哥是绝对的主角,他收到堆成山的礼物,穿着小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唐昭昭像个小蝴蝶一样围着他转。
真好啊。
我蹲在后院的冷风里,清洗着派对结束后堆积如山的餐具。水很冰,手上的冻疮破了,血水和洗洁精混在一起,疼得我直抽气。
屋里,唱生日歌的声音隐约传来,那么整齐,那么欢乐。
我突然想起,我也是有生日的。
妈妈曾经说过一次,我是腊月生的,下雪的时候。
具体是哪一天,她没说,或许也忘了。
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在大山里,没有人过生日。能吃饱饭,不挨打,就是最好的一天了。
我低下头,继续用力刷着盘子。
泡沫溅到脸上,有点凉。
屋里,生日歌好像唱完了,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真热闹啊。
我看着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张了张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哼了一句。
“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嘶哑,跑调得厉害。
我闭上嘴,不再唱了。
安静地洗完了所有的盘子。
那天晚上,客人们都走了。王婶把派对残留的大量垃圾收拾出来,其中也包括那个几乎只切了三分之一的三层大蛋糕——它已经被孩子们玩闹时弄塌了,奶油沾上了灰尘和彩带碎屑。
王婶嫌弃地看着那一大袋东西,对我说:“拿去,扔到外面大垃圾桶去。”
我拎着那袋沉重的垃圾,一步步走向院子角落的大垃圾桶。寒风吹得我脸生疼。
在把袋子扔进去之前,我犹豫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打开了袋子。
蛋糕的甜腻香气混合着垃圾的味道扑面而来。那个坍塌的、肮脏的蛋糕就在最上面。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弄脏的地方,揩了一下底下还算干净的蛋糕胚,飞快地塞进嘴里。
奶油很甜,蛋糕胚很软。
和我偷吃的剩饭剩菜,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这就是生日蛋糕的味道吗?
真好吃啊。
我靠着冰冷的垃圾桶,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手指上沾的那一点点蛋糕舔干净。
夜空没有星星,只有浓重的、化不开的墨黑。
就像我的人生。
第九章:裂痕
妈妈的病情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她能安静地坐在窗边晒太阳,看着院子里的落叶发呆,甚至能勉强对唐昭昭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舅舅和哥哥会抓住这些短暂的时刻,小心翼翼地带给她一些从前喜欢的东西——一本诗集,一段轻柔的钢琴曲,一朵温室里培育出来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