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井口黑得深沉,月光照不进去,像一口敞开的棺材。

“林默,够了吧?差不多……”张倩的声音有点发颤。

她这话反而像鞭子抽在我背上。我退后几步,吸足一口气,发力,狂奔,朝着那团漆黑一跃而起!

身体腾空的刹那,井里那股阴湿的寒气猛地裹上来,钻进裤腿,刺得皮肤一紧。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井口在我身下张开,我好像看见那绝对的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泛出一点惨白的光,像……像翻过来的一只眼睛?

下一秒,我重重落在井对面的软泥上,踉跄几步,站稳了。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死寂。短暂的死寂后,是爆发的、掺杂着释然和更大声起哄的嚎叫。

“牛逼!林默!”

“操!真跳了!”

李伟把手表塞我手里,表情有点不自然,嘴上还硬:“行啊你!”

我接过表,冰凉的。试图挤出个得意的笑,嘴角却有点僵。那股缠在脚踝上的阴冷寒气,半天没散出去。

回到家,奶奶房里的灯黑着。我蹑手蹑脚溜回自己屋,一头栽倒在床上。酒精的后劲混着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翻涌上来,很快就把我拍进了混乱的梦境里。梦里全是窸窸窣窣的絮语,就在床底下,在枕头边,怎么捂耳朵都挡不住。

第二天我是被阳光晒醒的,头疼欲裂。摸过枕边的电子表,都快中午了。院子里静得出奇,没有奶奶喂鸡扫地惯有的声响。

不对劲。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揉着太阳穴趿拉上鞋,准备去灶房找点吃的。

院门一推开,我就愣住了。

外面不是平时懒洋洋晒太阳的午后。村中间那棵老槐树下,聚着一堆人,黑压压的,却安静得可怕。他们全都面朝着我家的方向,一动不动,像一群沉默的稻草垛子。

更怪的是,每个人,男女老少,两只耳朵里,都严严实实地塞着一小撮枯黄的稻草。毛毛刺刺的,从耳廓里支棱出来。

这景象太邪门了。我头皮一阵发麻,睡意和头疼瞬间跑了个精光。

“王叔?李婶?”我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干涩,“你们……这是干啥呢?”

像往滚油锅里滴了滴水。

人群猛地骚动起来。所有塞着稻草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我,那些藏在稻草阴影下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缩成针尖,巨大的、纯粹的恐惧在他们脸上炸开!

“呀——!!!”

站在最前面的王叔第一个发出声音。那不是人声,是一种极高极锐、刮擦耳膜的尖啸,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鸡临死前的哀嚎!

紧接着,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某个恐怖的开关。

“嗬——!!!”

“咿——!!!”

尖叫声彻底爆发开来,此起彼伏,撕心裂肺。那不是愤怒的叫骂,不是惊恐的喊叫,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歇斯底里的、完全不似人声的怪响。他们一边死命地尖叫,一边用手指着我,身体剧烈地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足以让他们彻底疯狂的极恶之物。

我彻底懵了,僵在原地,从头皮到脚趾尖一片冰凉。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一边尖叫,一边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踉跄着向后退去,撞作一团。他们的眼睛死死地剜着我,那眼神里的东西让我血液都快冻住了——那不是看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