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人是客,地是主。我们只是土地的过客,来了又走,而土地永远在那里。”
是的,土地永远在那里,以宽广的胸怀接纳一切变化,又以永恒的姿态守望着生活在其上的人们。作为土地的儿女,庄稼人来了又走,但泥土的印记已经深深烙在他们的灵魂里,永远不会消失。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一抹晚霞。李老汉站起身,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佝偻,但步伐依然坚定而踏实。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生活继续向前。而在某处,总会有一片土地,等待着播种和收获,等待着庄稼人去耕耘和守护。这是永恒不变的循环,是生命最本真的状态。
泥土的印记,不仅留在手上,更留在心里。无论走到哪里,真正的庄稼人永远不会忘记土地的呼唤,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是灵魂永远的归处。李老汉回到家中,老伴正在厨房里忙活。小小的院落飘散着炖菜的香气,几只母鸡在墙角啄食,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安详。
“又去老槐树那儿了?”老伴头也不回地问,手里的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嗯,碰见老王头了,聊了会儿。”李老汉在水龙头下洗了手,拿起一根黄瓜啃起来。
“听说他儿子在开发区开了家超市,生意不错。”
“是啊,时代变了。”李老汉感叹道,“咱们那会儿,谁敢想农民还能开超市?”
晚饭简单却可口:玉米粥、烙饼、炒土豆丝,还有一碟自家腌的咸菜。老两口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电视里播放着新闻,但他们都没怎么注意看。
饭后,李老汉照例拿出他的二胡,调试琴弦。这把二胡跟了他四十多年,琴筒上的漆已经斑驳,琴弦也换过无数次,但音色依然浑厚悠扬。
他拉了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哀婉的旋律在小院里流淌。老伴静静地听着,手里的针线活慢了下来。
“还记得吗?咱们结婚那天,你也拉了这首曲子。”老伴忽然说。
李老汉笑了,“怎么不记得?那会儿穷,婚礼简单,就请了几个亲戚。你穿着红棉袄,辫子上扎着红头绳...”
“那红头绳还是你偷偷买给我的,为此挨了你爹一顿骂,说浪费钱。”
两个老人相视而笑,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九七二年的冬天,李建军二十五岁,经人介绍认识了邻村的姑娘王秀兰。第一次见面,他就被这个大眼睛、长辫子的姑娘吸引住了。她不像城里姑娘那样娇气,干活利索,说话直爽,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相亲后的第三天,李建军就去集上买了根红头绳,托媒人带给王秀兰。这在当时算是很大胆的举动了,为此他没少被村里人笑话。
“那根头绳我还留着呢。”王秀兰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进屋里,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来看,里面果然躺着一段已经褪色的红头绳。
李老汉接过头绳,摩挲着,“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快五十年了。”
“是啊,那会儿多难啊,但过得也挺好。”王秀兰的眼神变得悠远。
结婚后,他们分到了三间土坯房和十亩地。房子漏雨,地也不肥,但小两口干劲十足。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下地干活,晚上借着煤油灯缝缝补补。虽然辛苦,但看着粮食满仓,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