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褪去。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部职业素养才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我的肋骨。七天。自杀。
“……所以,最近总觉得看不到意义。”她还在轻声说着,声音没有起伏,像在讲述别人的事。“画画也提不起劲,颜色好像都灰了。”
我强迫自己聚焦于她的话,而不是她死亡画面的每一个细节。“这种无意义感持续多久了?”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希望她没有察觉。
“记不太清了。”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墙角那盆绿萝上,眼神空茫。“时间好像变得很粘稠,快不起来,也慢不下去。”
我例行公事地问了些问题,家庭、朋友、工作压力、过往创伤。她的回答都很简短,透着一股彻底的疏离,仿佛她的灵魂大部分已经抽离了这个世界,只留下这具美丽空洞的躯壳在此应答。
诊疗时间结束。她站起身,微微颔首,走向门口。
“苏小姐。”我叫住她。
她回头。
“……如果感到难以承受,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紧急电话。”我的话苍白无力得像一张薄纸,根本兜不住七天后那沉重的结局。
她看着我,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弯了一下,像是一个未成形的笑,又像只是一种肌肉的无意识抽动。“谢谢您,陈医生。”她拉开门,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跌坐回椅子里,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强烈的、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攫住我。阻止她?像以前无数次一样,注定失败,甚至可能因为我的干预,让她的死亡以更痛苦的方式实现?还是就眼睁睁看着?
可是……那是苏挽晴。她眼底深处那片死水之下,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我自己都无法确信是否存在的……光?或者那只是一种职业性的自我安慰?
不。不能就这样。
我猛地站起来。第一次,我对这种“预告”产生了如此剧烈的抗拒。或许因为她的死亡方式太过决绝平静,或许因为她看起来那么年轻,像一枚还未真正绽放就已决定凋零的花。
我抓起内部电话,拨通助理的号码:“小唐,把苏挽晴的资料调给我,全部。另外,未来一周,不,两周的所有预约能调整的全部调整,不能调整的尽量往后推。”
电话那头的小唐显然愣住了:“陈医生,您……”
“照做。”我的声音不容置疑。
从那一刻起,我成了苏挽晴的影子。
我用尽了一切职业权限和私人关系。频繁的、超出常规的诊疗预约,每天数次的信息“问候”和“跟进”,甚至动用了一次小小的危机干预程序,申请了额外的社区关怀关注。我拿到了她公寓的物业和紧急联系人权限。
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以一种她几乎无法察觉的方式。
第二次诊疗,我“无意中”问起她家里的药品,建议她清理掉过期的、不必要的。她淡淡点头。
第三天晚上,我以“回访”名义打电话给她,背景音里有细碎的纸张摩擦声和微弱的音乐声。她似乎在工作。我稍稍安心。
第四天,我“正好”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馆“遇到”写生的她。阳光很好,她坐在窗边,素描本上是一片灿烂到有些狰狞的向日葵,色彩浓烈得几乎要灼伤眼睛。她看到我,有些意外,但还是安静地让我坐下。我们聊了聊艺术,聊了聊天气。我注意到她手边放着的是一杯清水。我试图从那些狂乱的笔触里解读出什么,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