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
“你当时说,天家威严,不是用来作践人命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
烟火终有燃尽时,人潮也终将散去。
当最后一簇烟花在夜空中化为流星,消失不见时,那股属于人间的、虚幻的热闹,也随之冷却了下来。
回府的路上,我们没有再走来时那条喧闹的大街,而是绕到了一条临着护城河的、安静的小径。
我们走得很慢,谁都没有说话,仿佛都想让这条路,变得再长一些。
快到皇子府的后门时,萧誉拉着我,在路边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前停了下来。
我的目光,被一排木簪吸引了。
那些簪子,都是用最普通的桃木削成的,没有上漆,只是在簪头,细细地雕出了一朵朵小小的桃花。
它们很粗糙,却充满了古朴的、生命的气息。
萧誉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拿起了一支。
他对那摊主说:“这支,我要了。”
他将那支簪子,递到我面前。
我没有伸手去接。
“太贵重了。”我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说。
萧誉笑了。
“是啊,”他说,“这可是我身上最后三文钱了,确实贵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将那支木簪,插进了我的发间,替我将鬓边散落的一缕碎发,固定好。
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退后一步,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我。
“金玉之物,不过是身份的囚笼。”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我心湖里砸出了滔天巨浪。
“这支簪子,不属于皇后,不属于公主,只属于楚凝。”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道:“京城的桃花,要到三月才开。等到开春,万物复苏,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漫山遍野的桃花。”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一刻,我心中那座由国仇家恨筑起的、坚不可摧的城墙,终于,轰然倒塌。
我点了点头。
很轻,却很用力。
他看着我,眼眸里映着月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楚凝,”他说,“我想给你的,不止是这一夜的烟火,更是.....”
“一个……让你能活在阳光下的春天。”
09
上元节那个夜晚,像一场盛大而不真实的幻梦。
而萧誉许给我的那片桃花,便成了我此后唯一的指望。
我开始日日佩戴着那支桃花簪。
它粗糙的木质,摩挲着我的发丝,像一个温暖的提醒,提醒我那夜的灯火,和那个暂时忘却了身份的自己。
我沉溺在这场他为我编织、我也为自己编织的梦里。
我甚至不再觉得这别院是牢笼,反而生出几分家的错觉。
他依旧会来。
我们下棋,品茗,谈论史书古籍。
日子过得很快。
冬雪消融,春意渐浓。
我已经开始,真心实意地,期盼起那个桃花盛开的三月。
直到一封来自故土的密信,将我,将这场梦,彻底打醒。
信是过去宫里的一位旧人,辗转托商队,冒着杀头的风险送进来的。
那日,我正在院中打扫落叶,一个装扮成花匠的陌生男子,在经过我身边时,极快地将一个蜡丸塞进了我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