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我惊骇的目光中,她一仰头,将杯中酒液尽数饮下!
殷红的唇瓣沾了酒液,更显润泽。她放下空杯,对我展颜一笑,美得惊心动魄,也诡得毛骨悚然。
“你看,”她柔声说,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异样,“无事的。”
我彻底懵了。怎么回事?难道酒里没毒?还是……
她放下酒杯,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杯沿,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我知道你会来的。”她说着,语气笃定得令人心头发寒,“我一直都知道。”
她站起身,大红嫁衣的裙摆曳地,悄无声息。她朝我走近一步,那股奇异的甜香混合着更清晰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从你踏入这座宅院的第一步,我就知道了。”
她又近一步,烛光在她身后投下摇曳的巨大阴影,几乎将我笼罩。
“我一直在等你。”
冰凉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抚上我的脸颊。
那触感,冷得如同深井寒玉,没有丝毫活人的温度,激得我猛地一个寒颤,几乎要失声惊叫。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理智在崩碎的边缘。我想后退,想推开,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动弹不得。
她的脸近在咫尺,美丽的眼眸中倒映着我惊恐失措的表情。那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不是情意,不是哀伤,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执念和空茫。
她的指尖轻轻滑过我的下颌,声音低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我的骨髓:
“等了你好久……”
“我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我不是!太子早已——
巨大的荒谬和骇浪般的恐惧瞬间将我吞没!她在透过我看谁?!
就在这神魂俱震、几乎要窒息的瞬间,我的目光猛地瞥见了她身后——
那面梳妆台上放置的、雕刻着鸳鸯戏水图案的铜镜。
烛光昏暗,镜面蒙着一层模糊的水汽。
然而,却清晰地映出了房间里的景象。
映出了她穿着嫁衣的窈窕背影。
映出了……站在她面前,正被她冰凉手指抚摸着脸颊的——
那个人。
一身明黄色的储君常服,面容英俊,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和苍白。
那是……
太子的脸!!!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跳动。血液冻结,呼吸断绝。
一股无法形容的、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大红喜服!依旧是那身刺目的亲王喜服!
可镜子里……
镜子里映出的,分明是那个早已死去百日、身首异处的太子!
我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
触手所及,是温热的、属于我萧玦的皮肤。
但镜子里,那只抬起的手,袖口是明黄色,手指修长苍白,属于另一个男人!
“啊……”
一声极致的、破碎的、不似人声的惊喘终于从我喉咙里挤出。
我终于明白。
她等的,从来都不是我。
她饮下那杯或许真有毒的酒,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等到了要等的人。
那温柔,那哀戚,那诡异生动的美,从头到尾,都不是给我这具名为“萧玦”的躯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