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香，是合欢香，却又掺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腐木和尘土气味。
我必须进去。完成这最后一步——“洞房”。
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内室的光线反倒柔和些。红烛高烧，烛泪层层堆叠，如血泣般垂落。帐幔是红的，铺陈是红的，就连中央那张雕花大床的纱帐，也是红的。
而床上，没有棺椁。
一道窈窕的身影，穿着繁复层叠的大红嫁衣，头戴赤金流苏的凤冠，正静静地，端坐在床沿。
她背对着我，身形纤细，脖颈低垂，露出一段白皙得耀眼的肌肤，在黑发与嫁衣的映衬下，脆弱得惊人。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脚步钉在原地。
不可能……她明明已经……
那身影动了一下。
然后，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凤冠的流苏轻轻晃动，珠玉碰撞，发出细碎清冷的声响。烛光在她转过来的瞬间，似乎猛地亮了一瞬，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
我看见了她的脸。
刹那间，周遭一切声响、一切思绪都被抽空。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曾想象过这位名动京华的太子妃是何等容貌，却从未想过，竟是这般……
美得近乎邪异。
脸上薄施脂粉，唇上一点朱红，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烛光在她完美的轮廓上投下浅浅阴影，长睫微垂，唇角含着一抹极淡、极温柔的笑意。
那不是画像的死板，更不是尸身的僵冷。那是一种……鲜活到极致，却又静谧到极致的诡异生动。
她抬眼，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眼眸，黑得纯粹，深不见底，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也倒映出我瞬间失魂落魄的狼狈。
她轻轻开口，声音柔婉得像一场易碎的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飘渺：
“夫君，你来了。”
我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都冻僵了。鬼？妖？还是我疯了？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痛让我勉强维持一丝清醒。不能慌。皇家秘辛，诡异冥婚，这绝不仅仅是娶个死人那么简单。
我强迫自己挪动僵硬的腿，走上前，在她身前三步远处停下。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太子妃。”
她像是没听到我的称谓，唇角那抹笑意深了些，更柔了些。她侧过身，伸出素白的手，拿起床边小几上早已备好的两盏白玉酒杯。
酒液澄澈，漾着烛光。
“合卺酒。”她将其中一杯递向我，眼波流转，那抹温柔底下，仿佛藏着无尽的哀戚，又像是冰冷的漩涡，“饮过此酒，方为夫妻。”
我盯着那杯酒，浑身的警报骤然拉响。宫闱倾轧，各种阴私手段我听得太多。这杯酒，怕是真正的催命符。
我急速思索着推脱的借口，身体微不可察地后倾，试图避开。
然而，她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递出的手并未坚持，反而缓缓收回。她看看我，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酒杯，那抹笑意变得有些……悲凉，有些诡异。
“夫君是怕……”她轻声说着，声音低得像叹息，“怕这酒不干净么？”
不等我反应，她忽然一抬手，竟将那只本该属于我的酒杯，递到自己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