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遵从遗诏娶了已故的太子妃。 大婚夜,红烛下她唇角含笑,美得令人窒息。 我小心翼翼避开交杯酒,她却自己饮下毒酒,柔声说知道我会来。 冰凉的手指抚上我脸那刻,我才惊觉她等的从来不是我。 而她身后镜中,映出的竟是我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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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的旨意,有时比锈蚀的刀更割人,尤其当它要你娶一个死人。
圣旨送到我那荒僻王府时,描金的绢帛仿佛还带着陵寝的阴冷气。上面字字句句,恩宠浩荡,命我——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宗室子弟,承聿亲王萧玦,迎娶已故的太子妃,沈家嫡女沈清漪。
荒唐。彻骨的荒唐。
太子新丧不过百日,东宫血案尚未厘清,他那位据说容倾天下、却一同香消玉殒的太子妃,如今却被一道轻飘飘的旨意,指给了我这远支宗亲。
“冲喜?”我捏着那卷冰凉的圣旨,指尖发白,几乎要冷笑出声。冲的是皇家的喜,还是哪门子的邪?
无人敢答。传旨内监低垂着头,面白无须,像尊没有生气的泥塑。府里仅有的几个老仆跪在下面,瑟瑟发抖,如同秋日枯叶。
我知道我别无选择。这桩冥婚,是龙椅上那位的“恩典”,是敲打,或许,更是一个早已布好的棋局。而我,不过是棋盘上一枚过河弃子。
接下来的日子,王府被强塞进一片刺目的红。红绸、红灯笼、红喜字,贴在掉漆的廊柱上,挂在积灰的檐角,像泼溅开的陈旧血点,诡异又喜庆。宫里来的嬷嬷丫鬟们面无表情,手脚麻利地布置着一切,她们不说话,眼神空洞,行动间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像一群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偶人。
我被按在镜前,换上大红喜服。金线绣的蟒纹盘踞胸前,冰冷沉重,勒得人喘不过气。铜镜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一丝自嘲的讥诮。这张脸,竟要去做一个死人的新郎。
送葬般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唢呐声嘶力竭地挤出欢快的调子,却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回荡出瘆人的凄厉。没有新娘的花轿,只有一具沉沉的、雕刻着凤凰纹路的紫檀木棺椁,由十六个同样面无表情的壮汉抬着,走在队伍最前方。纸钱漫天飞扬,白茫茫一片,混着喜乐,纷纷扬扬落下。
我骑着马,跟在棺椁后面。喜服红得扎眼,路旁稀疏的百姓跪着,头深深埋下,不敢看,不敢言,只有一种无声的恐惧在弥漫。
队伍最终停在了皇家陵园外一处新修缮的宅院。白墙黑瓦,门口却挂着两盏硕大的红灯笼。这里是“新房”。据说太子妃的棺椁将暂厝于此,待与我完成大婚之礼后,再一同择吉日下葬。
真是,死了都不得清净。
仪式简化到近乎诡异。没有拜堂,没有高堂在座。我只是对着那具冰冷的棺椁行了礼,听着礼官用尖细的嗓音唱着“礼成”。
棺椁被抬进布置成喜堂的正厅,旋即又移入紧邻的、被称为“洞房”的内室。那里面,据说停放着太子妃的灵柩,但已被装饰得如同婚房。
夜幕彻底压下,将这片不祥的红吞没。喧嚣褪去,宫里来的人如同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我和这座死寂的“新房”。
烛火通明,映得满室猩红。我独自站在厅中,看着内室那扇紧闭的房门。门上贴着的硕大“囍”字,像一只嘲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