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走过来，布满灰尘的脸上满是疲惫和不忍，他对着我，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
“小林，节哀。”
我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周围人同情的目光，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他们都知道，我那个被全城人誉为救援英雄的未婚夫，在我父亲生命最后的一线生机前，选择了抛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夜的。
第二天，我麻木地坐在临时安置点的帐篷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本地新闻的推送。
标题用醒目的黑体字，刺眼又讽刺。
【铁汉柔情！江澈队长深夜紧急救援受困小猫，与师妹苏晴晴温情互动暖人心】
我点开。
是一张拍得极具艺术感的高清照片。
深蓝的夜幕下，江澈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橙色救援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抱下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
他身边的苏晴晴，仰着一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崇拜和爱慕，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照片的背景，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
原来，他所谓的十万火急，就是去救一只猫。
原来，他所谓的新人压阵，就是去陪他的小师妹，在媒体的闪光灯下，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温情戏码。
我爸的命，在他江澈的眼里，比不过一场精心策划的秀，比不过一只金贵的猫。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也像废墟下的父亲一样，被沉重地压住，停止了跳动。
2
我爸的后事，是老张队长和街道办的同志们一起帮忙操办的。
遗体从废墟里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
老张红着眼眶对我说，我爸被发现时，是俯卧的姿势，整个背部都被压塌了，身下却死死护着一个变了形的小铁盒。
那个铁盒，是我妈留下的遗物，里面装着她所有的首饰和信件。
我抱着那个冰冷、沾满干涸血迹的铁盒，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江澈，始终没有出现。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像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直到我爸头七那天。
我回到了我和江澈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
推开门，玄关处还整齐地摆放着我给他买的、绣着“J先生”的拖鞋。
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温馨得像一个笑话。
我从储物间里拿出最大的那个行李箱，开始沉默地收拾我的东西。
衣服，书，化妆品，还有书桌上那张我们穿着学士服在大学门口拍的合影。
所有属于我的痕品，我一件不留。
八年的感情，从校服到婚纱，我曾以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契合的灵魂。
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我拉上最后一个箱子的拉链，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江澈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那个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着他的苏晴晴。
他看到满地狼藉的行李箱，英挺的剑眉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林晚，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像是在训斥一个胡搅蛮缠、不懂事的孩子。
我没有理他，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径直往门口走。
苏晴晴却一步上前，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那张总是挂着无辜又委屈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善良”和“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