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瞬间吞噬了我。
我的第一针,绣的是北边关。
我绣了雪山,戈壁,还有刮骨的朔风。
在画卷不起眼的一角,我用最暗的线,绣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他穿着破烂的兵服,在大学里发抖,被同袍推搡,被长官用马鞭抽打。
那是陆修远。
我不是诅咒他。
我只是把他本来的样子,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绣出来。我要这幅绣卷,成为他永世翻不了身的铁证。
5.
绣房的日子很枯燥,但宫里的消息传得很快。
我听说,陆修远因为退婚和柳莺莺的事,惹怒了陛下。
陛下在朝堂上骂他“无情无义”,把他从前途大好的前锋营,踢去皇家马厩养马了。
定远侯府也因此失了圣心,门庭冷落。
柳莺莺的爹,那个镇国大将军,本想和侯府联姻,现在见侯府失势,立刻不提这门亲事了。
柳莺莺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在家里大发雷霆。
听到这些,我心里没有高兴,只有一片冰冷的痛快。
这只是开始。
我继续我的血绣。
我绣了宫殿,绣了京城。
我绣了帝王,绣了皇后。
然后,我开始绣最关键的“百鸟”。
凤、凰、鹤、雁、孔雀……
我的十指被扎得千疮百孔,新伤盖旧伤,但我感觉不到疼。
每落下一针,我的恨就多一分。
这天夜里,我正用血线绣一只孔雀的尾羽,一名相熟的小太监悄悄递给我一张字条,约我在御花园的僻静假山后一见。
我心中疑惑,但还是依言前往。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早已等在那里。
是顾长风。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铠甲,身姿挺拔。
「顾将军?」我紧张地站定,「深夜约见,有何要事?」
后宫禁地,他冒了天大的风险。
他没回答,目光落在我的手上,那里缠着层层布条,隐有血迹渗出。
他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你绣的,是北境的头狼。」
我心里一惊。
我绣的分明是一只鹰。
但为了表现它的凶猛,我用了一种模仿狼毫质感的特殊针法。懂的人,不超过三个。
他怎么会认得?
「我在北境驻守五年。」他淡淡地解释。
他伸出手指,那上面有握刀留下的厚茧,虚空拂过我绣卷的方向。
「只是,这只鹰的眼睛里,没有杀气,全是悲伤。」
我的心,像被他狠狠烫了一下。
他看懂了。
他竟然看懂了。
他看懂了我绣的不是鹰,也不是狼,而是我那颗被撕碎的心。
「你……」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紧紧看着我。
「沈月浅,你恨他吗?」
我低下头。
恨吗?
当然恨。恨他践踏我的真心,恨他让我和家人沦为笑柄。
可更多的是不甘。
不甘心三年的美梦,就这么碎了。
不甘心那个温柔的梦中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混蛋。
「如果,」他喉结滚动,声音微哑,「我告诉你,你梦里的人,从来都不是他呢?」
6.
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