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我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瘫软在地。
手里的玉佩“铛”地一声滚落在地。
陆修远看也不看我,急忙捡起玉佩塞进怀里,然后拉着柳莺莺,对气得说不出话的老夫人道:「母亲,我和莺莺的婚事,您尽快办。至于她,」他用下巴指了指我,像在打发乞丐,「赏一百两银子,打发了。」
说完,他便拥着柳莺莺,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一场冥婚,成了一场闹剧。
我,沈家绣坊的女儿沈月浅,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一个痴心错付的蠢女人。
父亲听闻消息后,当场吐血,一病不起。母亲终日流泪,沈家绣坊愁云惨淡。
我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如同活死人。
我一遍遍回想那三年的梦。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他画的样子,他念的诗,他许的诺言……
难道,都是我想象的?
可那个顾将军……
他的眼神,他的声音,分明就是梦里的那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我到底爱上了谁?
第四天,房门被敲响。
母亲端着粥进来,几天不见,她鬓角竟添了白发,老了十岁不止。
「月浅,我的儿,吃点东西吧。为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熬垮了身子,不值。」
我摇摇头,什么都咽不下。
母亲叹了口气,拿出一张帖子放我床边。
「宫里来的。皇后娘娘要为陛下贺寿,召集京城最好的八个绣娘,入宫绣一幅《江山万里图》。你的名字,在第一个。」
我死寂的目光落在帖子上。入宫。
死掉的心,猛地一跳。
我要报仇。
4.
我很快就入宫了。
告别了父母,我和其他七位绣娘一起,住进了尚工局的绣房。
主事的张尚宫是个严厉的妇人,她展开一幅巨大的画卷。
画上是磅礴的山河,奔腾的江海,气势恢宏。
「这幅《江山万里图》,是陛下亲笔画的底稿。皇后娘娘要用失传的‘百鸟朝凤’针法来绣。谁能完成,赏黄金百两,封为‘天下第一针’。」
在场的绣娘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百鸟朝凤针法,是传说中的古法,早就失传了。
张尚宫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身上。
「沈月浅,你母亲是苏绣大家,这百鸟朝凤针法,你应该听说过吧?」
我行了一礼,平静回答:「回尚宫娘娘,略知一二。」
我不仅知道,我还会。
这是我沈家不传的秘密。
只是,它还有个名字,叫“血绣”。
所谓血绣,要以心头血为引,将绣者最强烈的意念——无论是爱、是恨、还是所见的真相——一针一线地织进去。绣成之物,能让观者感同身受,如临其境。
可以是祝福,也可以是……复仇。
张尚宫很满意,把主绣的重任交给了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沉浸在这幅绣卷里。
白天,我和大家一起打底铺色。
夜里,我反锁房门,点上蜡烛,开始我真正的“创作”。
我拔下银簪,刺破指尖。
一滴血珠沁出,我迅速将其融入朱红丝线。
血线相融,那红色瞬间变得妖异。
我想起陆修远那张冷酷的脸。
想起柳莺莺得意的笑。
想起宾客的嘲讽和父母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