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桂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那眼神太瘆人了,不像她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儿子。她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没死就滚回你屋里去!别在这儿碍眼!”说完,像是躲瘟疫一样,快步走回了卧室。

“楚渊”没理会她。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撑起身体,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满身的伤痛,但他愣是咬着牙,一声没吭,靠着自己的力量坐了起来,然后扶着墙,颤巍巍地站直。

他踉跄着,走向那个属于“我”的、狭窄潮湿的储藏间改成的卧室。

经过我灵魂所在的墙角时,他再次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我虚无的方向,用只有我能听见的、极低的气音说了一句:

“疼么?别急,看着。玩蛊,我熟。他们喜欢养蛊?好得很,这次,养蛊的人,换我来当。”

我的灵魂剧烈地震颤起来。他不是我。他是谁?蛊?什么蛊?他要做什么?

他拖着那具残破的身体,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而我,被困在原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可能要发生比死亡更可怕、也更不可预测的事情了。

我的新“室友”,是个狠人。

他占用我的身体第一天,就把自己关在那间小小的储藏室里。我跟着飘进去,看见他从窗台缝隙、墙角孔洞,甚至是从他那件破旧外套的夹层里,引出一些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虫。他用指尖——那上面还有被父亲踹出的淤血——极其轻柔地触碰它们,发出一种我听不懂的、低低的音节。

那些小虫子仿佛能听懂他的话,有序地爬出去,消失在门缝下。

然后他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一件需要修补的器物。没有药,他就用冷水冲洗,用手指按压某些穴位缓解剧痛,甚至用一种奇怪的呼吸法调整内息。做完这一切,他盘腿坐在那张硬板床上,闭目眼神,呼吸渐渐平稳。

第二天早上,他准时出现在饭桌上。

楚宏远和林桂芳看到他,脸色都不太好看。楚熠倒是假惺惺地问了句:“哥,你没事吧?”眼神却躲闪着。

“楚渊”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下,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地吃。他的姿态甚至称得上斯文,但那种沉默和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让餐桌上原本惯常的、针对我的压抑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楚宏远习惯性地想找茬,眉头刚皱起来,忽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腮帮子,像是牙疼突然发作,脸瞬间肿起老大。他烦躁地挥挥手,没了吃饭的心情。

林桂芳立刻关切地凑上去,却被楚宏远没好气地推开:“滚远点!烦死了!”她讪讪地回来,坐下时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精心维持的体面荡然无存。

楚熠看着父母这突如其来的狼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哥哥”。

“楚渊”正好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拿起碗喝粥,眼皮都没抬一下。

但我看见了。我看见一只几乎透明的小飞虫,从楚宏远的咖啡杯沿迅速飞走。另一只更细小的,从林桂芳的头发里钻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巧合”越来越多。

楚宏远重要的客户视频会议前,西装裤的裤线莫名开裂;他珍藏用来炫耀的奖杯,底座突然松动掉下来砸了他的脚;他晚上睡觉,总是莫名其妙惊醒,心悸盗汗,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他的脾气越发暴躁,但每次想动手,不是突然腿软就是胳膊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