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的忙音,像一声声钝响,敲在我的耳膜上。
我握着冰冷的手机,站在太平间门口,像一尊被遗弃的石雕。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院厚重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月瑶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身名贵的香风,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脸不情愿的季阳,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团避之不及的垃圾。
沈月瑶画着精致的全妆,看不出半点旅途的疲惫,只是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薄汗。
她看见我,好看的眉头立刻拧成一团。
“你怎么跑医院来了?一身晦气!”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视线却刻意绕过我,瞥了一眼我身后那扇紧闭的门,眼神里闪过浓得化不开的嫌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几乎是拖着我,拽到走廊尽头无人的消防通道。
“顾朗他……”
“我知道。”她打断我,语气里没有丝毫悲伤,只有被打破计划的烦躁,“我一下飞机就听说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她从爱马仕的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
“这里面有五万,你先拿去用,密码是你生日。季阳他刚拿下巴黎那个大单子,晚上公司要开庆功宴,我必须在场。你处理好你弟弟的事,处理完了就回家,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让季阳看见你,他不喜欢这些不吉利的东西。”
她嘴上说着季阳,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那个正靠着墙低头玩手机的年轻男人。那目光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宠溺、欣赏与占有的复杂光芒。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看我的。
我为了赶一个紧急的设计,三天三夜没合眼,累到胃出血进了医院。她守在我的病床边,哭得眼睛像熟透的核桃,笨手笨脚地为我熬粥,把一双弹钢琴的手烫得到处是水泡。
现在,她的温柔,她的心疼,都给了别人。
我捏着那张冰冷的塑料卡片,它像一块烙铁,烫得我掌心生疼。
“沈月瑶,我弟弟的手术费……”
“我知道,我知道!”她敷衍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像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都怪巴黎那边信号太差,我一整个白天手机都没信号。我也是为了公司,为了我们的未来!阿川,你要懂事一点,嗯?”
“那个项目对季阳太重要了,也是我‘捧杀’他的最后一环。等他站到最高处,我再亲手把他推下来,让他摔得粉身碎骨,给你出气,不好吗?”
她自己或许都没发现,在说出“捧杀”这两个字时,她的眼神在闪躲,底气虚浮。
一年前,季阳空降公司,处处与我作对。
他嘲笑我的手工木作是老古董,早就该被时代淘汰。
他当着所有客户的面,说我的设计匠气太重,没有灵魂。
我只跟沈月瑶提过一次,她当时心疼得不行,抱着我说要为我出气,要设一个局,一个名为“捧杀”的局。
她说,要让一个人毁灭,必先使其疯狂。
一开始,我信了。
每次她在公司大会上,把所有溢美之词都堆砌在季阳身上时,都会回头,冲我俏皮地眨一下眼睛,像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我也配合她演戏,假装失落,假装嫉妒,看着季阳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只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