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顾朗的肺,等不及了。
我那个拿遍国际大奖的设计师女友,沈月瑶,说欠我的二十万设计款已经在路上。
我在医院的长廊上,从晨曦坐到灯灭,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那笔钱始终没有出现。
弟弟的心跳,停在了天黑之前。
午夜,我刷到她新宠的朋友圈。
实习生季阳,在巴黎铁塔下,揽着沈月瑶的肩,笑得像个偷走全世界的贼。
配文是:“她说,没什么比我开心更重要。巴黎的夜,有人羡慕了吗?”
点开大图,沈月瑶的侧脸,是我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的笑意。
那一刻,我才像个傻子一样,终于明白。
她口中那个为了我,要设局毁掉季阳的宏大计划,不过是她移情别恋,最卑劣无耻的谎言。
我不要她了。
连同我这颗被她亲手敲碎的,所谓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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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的冷气,像是无孔不入的针,扎进我每一寸皮肤。
我看着顾朗泛青的脸,他才二十岁,眉眼还没完全长开,生命的时钟却永远停摆。
医生把死亡通知书推到我面前,语气公式化,不带一丝温度:“顾先生,在这里签字。”
我握着笔,指尖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一笔一划,顾川,这两个字,我写了七年,给沈月瑶画过无数张设计图,签过无数份合同,从未像此刻这样,重如千钧。
笔尖划破了薄薄的纸页,留下一道刺耳的裂痕。
医生说,后事,火化,骨灰盒,最少要两万。
我掏遍了所有口袋,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部冰冷的手机。
为了顾朗的病,我早已掏空一切。这些年,我像一棵树,所有的枝丫都朝着沈月瑶和她的公司生长,把所有的养分都给了她。我没有朋友,只有客户。
如今,树倒了,我连一个可以借钱打电话的人,都找不到。
我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那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圈浅浅的印痕。
曾经那里戴着一只手表,我亲手打磨的紫檀木,表盘里嵌着一颗微小的星辰。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沈月瑶曾捧着我的手,说我的手艺,千金不换。
上周,那只表,戴在了季阳的手上。
我问她,她正对着镜子涂抹着昂贵的口红,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轻描淡写地说:“借他戴戴,找找灵感。”
灵感。
我打开手机,通讯录里,只有“瑶瑶”两个字被设了星标,置顶在最上方。
我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声,像是在另一个遥远又喧嚣的世界。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传来的不是沈月瑶的声音,而是季阳带着醉意的、极不耐烦的抱怨。
“谁啊?烦不烦!”
紧接着,才是沈月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嗔怪,却无比温柔:“别闹,是阿川。”
她终于拿过电话,背景音里是觥筹交错的嘈杂和靡靡的音乐。
“阿川?怎么了?”她的声音隔着电流,有些失真,却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不耐,“我这边在跟一个重要客户谈事情,暂时走不开。”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浸满沙子的棉花,干涩,刺痛,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没事我先挂了,晚点打给你。”她似乎不想再多说一句,不等我回应,电话就被干脆地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