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记事起,家里就只有爸、大哥林强和我。
妈在我三岁那年得了急病,没等送到医院就走了。
留下爸一个人,抱着大哥,牵着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连眼泪都流干了。
那时候爸才二十八岁,眉眼周正,手上有常年干活练出的薄茧。
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
邻居张婶是我妈生前的忘年交,倒是帮着牵过几次线。
可那些人一听说爸要养两个孩子,还要还妈治病欠下的债,都摇着头走了。
有次我躲在张婶家门后,听见一个阿姨跟张婶说:“他这人是好,可两个孩子就是拖油瓶,我嫁过去不是遭罪吗?”
爸恰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攥着给我和大哥买的糖。
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悄悄把糖塞给我,转身又去了建材市场。
那时候他还在给人蹬三轮车送货,一天要跑十几个来回,晚上回来累得倒头就睡。
可就算是这样,第二天一早,他还是会准时叫醒我和大哥,给我们煮一碗加了鸡蛋的粥。
我和大哥都知道爸不容易,大哥比我大三岁,早早学会了帮着做家务,放学回来就去捡废品,攒下的钱偷偷塞给爸。
可爸从来不用,又悄悄存起来,说要给我们交学费。
捡废品的时候我哥遇到过几次同学,次数多了我哥有些自卑,特别不爱说话。
2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爸的三轮车在雪地里滑了一下,摔得膝盖直流血,可他还是咬着牙,把货送到客户家里,拿到运费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和大哥买了新棉袄。
我记得那天爸回来,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着把棉袄递过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我摸着棉袄上软乎乎的毛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大哥也红了眼睛,却没说话,只是帮爸擦了擦膝盖上的药。
后来爸觉得总给人送货不是长久之计,就想着自己做点生意。
他对着妈的遗照坐了一整晚,第二天就把妈留下的首饰当了,又跟张婶借了点钱,在建材市场租了个小小的摊位,卖些水泥和沙子。
一开始生意不好,爸就每天守在摊位前,客户不管要多少货,哪怕只是一袋水泥,他都亲自送过去。
有时候客户家里没人,他就帮着把货搬到门口,还特意留张纸条,提醒对方注意防潮。
慢慢的,找爸买货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说他实在,有人说他靠谱,爸的摊位也从小小的一角,慢慢扩大,后来又租了仓库,雇了两个人帮忙。
我上初中那年,爸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债,还在市场附近买了个小房子,虽然只有两室一厅,可总算有了个像样的家。
搬进新家那天,爸做了一桌子菜,举起酒杯,却没喝,只是看着我和大哥,声音有点哽咽:“以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再后来,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从卖水泥沙子,到做建材批发,再到后来开了自己的公司,成了别人口中的 “林老板”。
可不管日子过得多好,爸还是改不了老习惯,每天早上都会亲自去公司转一圈,检查一下货物,遇到员工有困难也总是尽力帮忙。
他常跟我说:“咱们家是苦过来的,不能忘了本,做人要实在,做事要踏实,这样日子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