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
那天下午,我刚打完针,昏昏沉沉地睡着,就被一阵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嘈杂惊醒。
脚步声,怒吼声,护士惊慌的劝阻声,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由远及近。
“顾先生,您不能这样!这里是医院!”
“滚开!给我一间一间找!”
病房门被“砰”地一声狠狠踹开,撞在墙上又弹回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艰难地睁开眼,逆着光,看到一个人影堵在门口,高大,压抑,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是顾临深。
他头发有些乱,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也扯松了,眼神像疯了的野兽,在病房里扫视,最后猛地定格在我身上。
他几步冲过来,带着一阵冷风,一把攥住我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
“林晚!”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真是长本事了!敢偷偷躲到这里来等死?!”
我被他扯得半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胸口剧痛,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都在颤。
旁边的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嘀嘀声。
护士吓得尖叫:“先生!请你放手!病人受不了!”
顾临深像是没听见,他俯下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声音低沉骇人:“谁准你死的?嗯?你的命是我的!我还没说结束,你敢死一个试试!”
我咳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肺都要咳出来了,喉咙里全是腥甜。
看着他失控暴怒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五年多,他把我送进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用漫长的刑期来惩罚我,为他的微微报仇。
现在我快要死了,刑期即将以另一种方式结束,他却不允许。
护士终于叫来了保安和医生。
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试图拉开顾临深:“先生,请您立刻离开!否则我们报警了!”
顾临深猛地挥开他们,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滚!都给我滚!她是我的!她的生死我说了算!”
场面一片混乱。
医生趁机给我注射了镇静剂。
世界开始旋转模糊,顾临深暴怒的面容、嘶吼的声音,都渐渐褪色,拉远,变得不真切。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天,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微微,哭得像个孩子。
那时他流下的眼泪是真的。
如今他眼底的疯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可笑啊。
都结束了,顾临深。
我的罪,赎完了。
社区医院的日子成了某种钝重的重复。止痛针,昏睡,咳醒,再循环。窗外的老槐树叶子快掉光了。
顾临深又来了几次。
第一次,他带着一个果篮,昂贵进口水果和这破旧病房格格不入。他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干涩:“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我没动,也没看他。果篮在那里放到水果腐烂,被护士皱眉拿走。
第二次,他拿来一份转院协议,联系了德国一家顶尖医疗机构。“费用你不用担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他试图将笔塞进我手里,我的手指枯瘦,没有一丝力气,也攥不住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