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又如何?”苏微挣开他的手,“我爹当年在狱中写的辩状,我找了十年才找到。就算告到御前,我也要递上去。”她的绣篮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像在敲他的心。

沈砚之坐在槐树下,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风穿过新叶,簌簌地响,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他忽然摸出藏在袖中的小瓷瓶,里面是当年御医给的药——据说能恢复一丝光明,却可能损伤神智。他拧开瓶塞,药味呛得他咳嗽,最终还是倒回掌心,狠狠攥碎了。

苏微在知府衙门门口等了三天,状子始终递不进去。守门的衙役见她是个女子,推搡着要赶她走,她死死抱着绣篮,指甲掐进掌心:“我是江南苏家后人,我要告御状!”

争执间,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人经过,听见“苏家”二字,脚步顿了顿。那人是新上任的通判,曾是沈砚之的门生。他看着苏微袖角露出的杏花绣纹,忽然想起恩师失明前说的话:“若遇一绣杏花的女子,护她周全。”

通判接过状子,指尖触到绣篮里的“清白图”,瞳孔猛地一缩——那玉兰的绣法,与当年苏家夫人的落款如出一辙。他低声道:“三日后,我给你答复。”

苏微回到杏花巷时,见沈砚之还坐在槐树下,背脊挺得笔直,像尊石像。夕阳落在他空洞的眼窝上,竟有种奇异的平静。“状子递进去了。”她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伸手,准确地握住她的手腕,这次力道很轻:“手怎么了?”她的掌心有血痕,是被衙役推搡时磨的。

苏微抽回手,往灶房走:“不关你的事。”可当晚,她发现枕头上放着一小瓶药膏,是沈砚之托巷口药铺掌柜送来的,瓶身刻着“止血”二字——那是他当年常用的药。

三日后,通判派人来请苏微,说要带她去见一位“能帮上忙的人”。马车停在城郊的别院,苏微走进去,看见正厅坐着个白发老者,竟是前御史台的老文书,当年苏家案的卷宗就是经他手整理的。

“沈大人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老文书递过个木盒,里面是沈砚之的亲笔供词,详细记录了当年如何被户部尚书胁迫,如何构陷苏家,最后又如何扳倒对方的全过程。末尾写着:“苏家冤屈,皆因砚之一念之私,愿以余生赎罪。”

苏微的手发抖,供词上的字被泪水晕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大人说,你要的是清白,不是他的命。”老文书叹了口气,“他失明后,翻遍了当年的旧档,找到了户部尚书与海盗往来的密信,这才是扳倒他的关键证据。当年他不用,是怕牵连太广,如今……都给你。”

回到杏花巷时,月色已爬上槐树枝。沈砚之听见她的脚步声,起身想迎,却被门槛绊了一下。苏微快步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忽然问:“你早就知道通判是你的门生?”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像极了当年在御史台当书吏时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说?”

“我说了,你会信吗?”他笑了笑,笑声里带着自嘲,“苏微,我欠你的,不是一句话能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