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午后,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两人在庭院里休息,苏挽舟泡了一壶暖身的红茶。
“梁工好像…总是独来独往?”苏挽舟递过茶杯,轻声问道。
梁守拙接过,吹了吹热气:“嗯。做这行,注定奔波。在一个地方待不久,项目完了,就去下一个。”
“像候鸟一样。”苏挽舟笑了笑,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更像…救火队员。”梁守拙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哪里告急,就去哪里。扑灭一处火情,又赶赴下一处。”
“没想过…停下来?在一个地方扎根?”
梁守拙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院中那些历经风雨的老木料:“想过。但合适的‘巢’,不容易找。既要懂它,也要它…容得下你。”他的话语依旧简洁,却透着一丝深藏的疲惫与渴望。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声音洪亮:“挽舟丫头,在忙呢?哟,有客人?”
“七公!”苏挽舟连忙起身迎上去,“您怎么来了?快屋里坐,外面冷。”
“没事没事,活动活动筋骨。”七公是镇上的老寿星,也是看着“听松居”长大的老邻居,对老街坊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好奇地打量着梁守拙。
“七公,这位是梁工,古建专家,来帮我们看房子的。”苏挽舟介绍道。
梁守拙起身,恭敬地点头致意。
七公上下打量他几眼,点点头:“嗯,是个做实事的样貌,不像前几天来的那个,油头粉面,满嘴跑火车。”他显然指的是金经理。
七公的到来,像一股温暖的活水,注入了略显凝重的气氛。他絮絮叨叨地讲起“听松居”过去的趣事,哪根柱子是民国时换的,哪片瓦是当年请窑厂特制的,后院那棵老梅树是他小时候和挽舟的祖父一起栽下的…这些琐碎的记忆,经由老人饱经风霜的嗓音道出,为冷冰冰的建筑构件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梁守拙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这些口述历史,正是修复工作中极其珍贵的“非文字档案”。
然而,温暖的插曲并未能持续多久。金经理的“栖岸文旅”并未因初次碰壁而放弃,反而采取了更隐蔽且具渗透性的策略。
几天后,镇上开始流传一些关于“听松居”和蘇挽舟的风言风语。有人说她死守着破房子是为了抬高价钱,待价而沽;有人说她拒绝开发是阻挠古镇发展,不顾大局;甚至有人暗示她与外来专家(影射梁守拙)关系暧昧,意图不明…这些话语如同无形的冰针,悄无声息地刺入社区肌理,试图孤立蘇挽舟,从舆论上瓦解她的坚守。
更实际的压力接踵而至。为“听松居”提供老木料和传统砖瓦的几位老供应商,先后以“货源紧张”、“工艺失传”、“子女不让再干”等为由,婉拒了后续的供货请求。蘇挽舟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很可能有“栖岸文旅”的影子,他们正在悄然切断修复工程的资源供应链。
紧接着,一位在镇上干了一辈子木匠、手艺精湛的老工匠(也是原定参与修复的师傅),在来“听松居”的路上“意外”摔伤了手臂,短期内无法工作。消息传来,蘇挽舟感到一阵寒意,这已近乎卑劣的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