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何苦……”吴妈接过空碗,声音哽咽,“那个柳依依,分明就是仗着有几分像……像那位,才如此嚣张!还有那镯子,明明是老夫人在世时亲自给您戴上的,说是传给沈家媳妇的!侯爷他、他怎么能……”
“吴妈,”姜晚轻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由他去吧。”
“可是……”
“一个物件罢了。”她走到妆台前,坐下,目光掠过镜中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若觉得那该是别人的,强留在手里,也没意思。”
更何况,她的时间不多了。
这些身外之物,这些争风吃醋,于她而言,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镜台下方的抽屉里,放着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她轻轻拉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素白的丝绸帕子,边缘已经有些泛黄,帕角用青色的丝线绣着一丛挺拔的翠竹。
那是很多年前,她在城外寒山寺的后山捡到受伤的沈砚时,替他包扎伤口用的帕子。
他高热昏迷时,死死攥着这块帕子,像是攥着唯一的浮木。
后来他醒了,看见守在他身边的她,手里拿着这块帕子。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切。
他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即便心中另有他人,最终还是娶了她。
姜晚伸出手指,极轻地抚过那丛翠竹。
冰凉的丝线触感,却像一团火,灼烧着她的指尖。
她当年为什么会默认?
或许是因为他睁开眼看到她时,那双漂亮凤眸里一瞬间的亮光,太灼人;或许是因为他伤势未愈,却强撑着替她挡开惊马时,那个怀抱太温暖;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是沈砚,是那个她偷偷仰望了多年的少年将军。
所以她鬼使神差地,窃取了另一段人生。
现在想来,真是荒唐。
她缓缓合上木盒,也将那点残存的、不该有的妄念,彻底锁了回去。
夜深了。
府邸的另一端,隐约传来丝竹嬉笑声,顺着风雪飘过来,模糊不清。
是沈砚在陪他的新欢吧。
他曾是那般冷肃寡言的一个人,如今也会为了逗别人开心,弄这些热闹把戏。
姜晚躺在冰冷的锦被里,蜷缩着身体。
心口的钝痛又开始蔓延,一丝丝,一缕缕,啃噬着她的意志。她闭着眼,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对抗那无休无止的疼痛。
意识模糊间,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
那时父亲还未获罪,姜家还未败落,她还是那个喜欢跟着哥哥们偷偷跑去马场看少年郎们击鞠的姜家小姐。
她看见沈砚穿着一身赤色戎装,骑着通体雪白的骏马,在场中驰骋纵横,阳光下,他挥杆的动作凌厉又漂亮,引得看台上的小姐们阵阵低呼。
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他身后那个总是含着浅笑、眼神却追随着沈砚每一个动作的绿衣姑娘身上。
那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苏清月。
真正的才貌双全,温婉淑良,是北城所有高门子弟梦寐以求的良配。
也是沈砚心尖上的人。
她那时就知道,沈砚的目光,永远只为那一人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