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目光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夫君说笑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死寂的心上,“旧物旧事,旧人旧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强求来的,终究不得趣儿。”
她顿了顿,肩上的痛楚一阵烈过一阵,连带心口那片冰冷的麻木也开始泛起细密的刺痛来,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继续道:“柳姑娘既然合你的眼缘,这镯子,这名分,乃至这正妻之位……你若想给,我让与她便是。”
“你——”沈砚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她说什么?
让?
她竟然用“让”这个字?
她姜晚,机关算尽,不惜拿着救命之恩逼他娶她、挤走他心中所爱的姜晚,如今竟说要“让”?
姜晚忽略掉肩上和心口撕扯般的剧痛,慢慢站起身,抚平了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姿态依旧优雅得体。
“夫君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房了。今日身子有些乏了。”
她微微颔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厅外。
身后,是死一样的寂静,和沈砚那双几乎要喷出火,却又充斥着巨大空洞和惶惑的眼睛。
她经过门槛时,外面裹着雪沫的风吹进来,拂起她鸦青色的鬓发和素色的裙摆。
沈砚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那么单薄,那么挺直,像一株随时会被风雪摧折的竹,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一去不回的意味。
好像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头。
第二章 裂痕
回到卧房,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姜晚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坍塌下去,她猛地弯腰,用手捂住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从胸腔里震荡而出,咳得她眼前发黑,浑身颤栗。
好不容易止住咳喘,她摊开手心,一点刺目的猩红晕在苍白的掌纹里,像雪地里绽开的一朵残梅。
她盯着那点红,看了许久,眼神空茫茫的。
良久,她才慢慢走到盆架边,舀了冷水,细细地将手洗净,连指缝里的血丝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具身体正在加速衰败的痕迹。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扑簌簌地落在庭院里的枯枝上,积了厚厚一层白。
屋子里没有烧地龙,冷得像个冰窖。沈砚从不来她房中过夜,这里的冷暖,他从不关心。她也就习惯了这份冷清,甚至觉得,这寒冷能让她时刻保持清醒,不至于沉溺在那些早已该丢弃的幻想里。
吴妈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浓的药汁,看到她只穿着单衣站在窗前,吓了一跳:“夫人!您怎么站在风口上!这才刚咳……”她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眼圈却先红了。
姜晚转过身,脸上已看不出丝毫病容,只有一种过度疲惫后的平静:“没事,不冷。”
吴妈将药碗递给她,看着她仰头一口一口喝完,那苦味弥漫开来,连闻着都觉得舌根发涩,姜晚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