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根有新鲜的血迹,蹭在青苔上像泼翻的胭脂。铁门虚掩着,门轴吱呀声里混着纸张翻动的沙响。
我侧身闪进去,满墙的素描像劈头盖脸砸过来——全是青黛。
穿学生装的青黛在金陵女大门口微笑,穿洋装的青黛在外滩数邮轮,穿猩红嫁衣的青黛......我一把扯下最新那张,炭笔标注刺得眼球生疼:
**冬至祭品**
"陆少将夜游的毛病还没改。"
消音手枪上膛的金属声贴着后颈炸开。沉水香的味道漫过来,和三年前青黛送我上战场时熏的香一模一样。
我慢慢转身。白凤仙的剃刀抵着我喉结,枪口却来自她背后阴影里——陈九的雪茄烟头在暗处明明灭灭。
"探长好雅兴。"我拇指顶开勃朗宁保险,"专程来收殓第三十八具尸体?"
白凤仙突然笑了。她扯开旗袍立领,脖颈后一粒朱砂痣在月光下艳得像血。
"姐夫。"她剃刀翻出朵银花,"姐姐让我问你,密电里的头发丝好看么?"
陈九的瘸腿脚步声突然逼近。我余光瞥见墙上某张素描——青黛的耳坠,正挂着半块袁大头。
3
后脑勺的钝痛让我先闻到了雪茄味。睁开眼时,陈九正把烟灰弹在我染血的军装领口上。
"醒了?"他瘸着腿拖来一把椅子,木腿刮地声像猫抓玻璃,"看看这个。"
牛皮纸档案袋甩在我腿上。最上面那张照片里,穿猩红嫁衣的女人仰面漂在黄浦江上,右手无名指套着个翡翠扳指。我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我祖母的陪嫁,本该锁在绍兴老宅的紫檀匣里。
"民国十六年冬至夜。"陈九的雪茄头戳在照片日期上,"开始死人的第一年。"
我数了数档案厚度。三十七张照片,三十七个穿嫁衣的溺亡者。最后那张的旗袍开衩处,别着百乐门的镀金胸针。
"白凤仙呢?"
陈九突然笑了。他拉开抽屉,三十八号空位像张咧开的嘴:"陆少将不如先解释下,令尊当年负责的江海关缉私船,怎么专在冬至夜运嫁衣?"
窗外传来汽笛声。我摸到勃朗宁不见了,只剩枪套空荡荡贴着大腿。陈九的瘸腿突然挡住光线:"令堂的翡翠扳指,是在第七具尸体上发现的。"
"你漏说了重点。"我扯开领带,三年前弹孔在锁骨下发烫,"那具女尸左手腕,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瑞士表勒痕。"
雪茄烟灰簌簌落地。陈九的瘸腿微微发抖,我突然看清他抽屉夹层里的东西——半张烧焦的船票,终点站是青黛老家芜湖。
"去年冬至你在哪?"我猛地攥住他右腿伤处。陈九闷哼一声,雪茄掉在档案上烧出个黑洞。
"百乐门后台。"他额角渗出冷汗,"给白凤仙送......"
枪声突然炸响。陈九的警帽被气浪掀飞,露出后脑勺缝合的伤疤——形状像把剃刀。
"姐夫躲得真快。"白凤仙从通风管跳下来,旗袍开衩处的剃刀滴着血,"姐姐说,该收第八年冬至的利息了。"
她扔来个东西。翡翠扳指在水泥地上滚出清脆的响,内壁刻着我和青黛的订婚日期。
陈九突然扑向保险柜。我抢先一步踹开柜门,里面躺着本泛黄的航海日志——扉页是我父亲签名,落款日期正是第一个死者出现前三天。
"精彩。"白凤仙的剃刀架住陈九脖子,"三十八具尸体换三十八船鸦片,陆家这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