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的雨,又开始了。
淅淅沥沥,敲打着落地窗,像是永无止境的叹息,磨蚀着窗外精心修剪却无人欣赏的花园景致。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这座巨大别墅的空旷霉味。
那是即使每天有佣人打扫,也无法驱散的、深入骨髓的冷清。
我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
毯子很软,很贵,是他买的,他说Omega该用最好的。
可现在,它裹不住我身体里一阵阵泛上来的寒意。
不是冷,是一种从内脏深处渗出来的,无法抵御的虚。
低血糖带来的轻微眩晕感像是背景音,始终嗡嗡地响在颅腔里。
手指有些发麻,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那里平坦依旧。
却隐隐传来一种陌生的、细微的抽紧感,混合着肠易激综合征惯有的、令人焦躁不安的隐痛。
医生说,长期的压力和抑郁是根源。
他们给我开了很多药。
白色的、黄色的、蓝色的药片,堆在床头柜的精致小盒里,像一捧虚假的糖果。
但现在,盒子空了。
2.
昨天就该提醒林秘书的。
可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思绪总是像断了线的风筝。
飘忽不定,抓不住。
昨天……昨天干了什么?
……啊昨天我好像一直在等他回我那条问他晚上是否回来吃饭的信息。
等到窗外的天光彻底暗下去,等到佣人将冷掉的饭菜沉默地收走。
等到我把自己蜷缩进沙发深处,像一只试图躲避风雨的鹌鹑。
手机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屏幕漆黑,映不出我此刻苍白憔悴的脸。
他们说我还是好看的,即使病了,也是一种脆弱的、易碎的美。
可我知道,在他眼里,这种美早已失去了吸引力。
风华不再。
他有一次醉酒后含糊地抱怨,说我没了以前的鲜活,像一朵脱水的干花,让他提不起丝毫新鲜感。
呼吸微微一窒,胃里熟悉的翻搅感又来了。
我闭上眼,努力压下那阵恶心。
3.
真诚是什么呢?
是我每天雷打不动发去的问候:
“今天降温了,记得加衣。”
“胃药放在你西装内袋里了。”
“晚上回来吗?炖了你喜欢的汤。”
是我即使知道他可能不会看,也不会回,依旧一字一句敲下的、带着体温的琐碎言语。
是我总觉得,既然爱了,就该毫无保留,掏心掏肺。
像很多年前那个夏夜,他抱着吉他,在宿舍楼下唱得跑调却无比认真时,我砰砰直跳的心脏所认定的那样
——就是这个人了,这辈子,就是他了。
可他们说,真诚是自杀技。
尤其是在一个已经不屑于接收的人面前。
4.
毯子下的身体轻轻发抖。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那种无处不在的、被无形之手攥紧心脏的慢性压力。
它让我孱弱,让我失眠,让我肠胃紊乱。
让我像一株失去光照的植物,逐渐枯萎。
今天必须打电话给他了。
不仅仅是药没了。
浴室的热水器似乎也出了问题,水流忽冷忽热,刺激着我敏感的皮肤。
家里的现金早已不知多久没见过,我的一切用度都由林秘书打理,或者他偶尔想起时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