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看见顾衍之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低着头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放下手机走过来:“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医生说你情绪波动太大,低血糖晕倒了。苏晚,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又是这样。
永远先指责她。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为什么总是这么安静?为什么不能大方一点理解他?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比身后的枕头还要白,声音沙哑:“顾衍之,我流产了三次。”
顾衍之身形一僵,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他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沉默了片刻,才生硬地开口:“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别再想了,养好身体最重要。”
“第三次流产之后,医生说我子宫受损严重,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她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没有泪。
顾衍之彻底顿住了。
他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话语里的含义。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干涩地道:“……现代医学很发达,可以再想办法。国内不行就去国外……”
“顾衍之,”苏晚轻声打断他,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他,“我们离婚吧。”
空气凝固了。
顾衍之像是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愣了几秒,眉头紧紧锁起,语气沉了下来:“苏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因为今天这点事?我说了只是帮忙,林薇她……”
“不是因为她。”苏晚摇了摇头,无尽的疲惫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真的,不是因为她。”
或许林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根本原因,是这五年里,每一日、每一刻的忽视和冷漠堆积起来的大山,早已将她压得喘不过气,骨骼尽碎。
“那是为什么?”顾衍之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他无法理解,“就因为一个孩子?苏晚,我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这很重要吗?”
看啊。
他永远不知道她哪里疼。
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在他眼里,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这很重要吗?”
苏晚忽然很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又在下一秒变得面无表情。
“很重要。”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顾衍之,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已经签好字了。”她指了指床头柜,“离婚协议在那里。财产我没什么要求,你给你的律师过目吧,没问题我就签字。”
顾衍之猛地看向床头柜,那份白色的、刺眼的文件果然放在那里。他像是被烫到一样,一把抓起来,看也没看就狠狠撕成两半,碎片扔在地上。
“我不同意!”他胸口起伏,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苏晚,别闹了。你身体不好,情绪不稳定,等你出院了我们再谈。”
他说完,似乎不愿再面对这失控的场面,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摔门的巨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苏晚静静地躺着,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一声声,敲在心上,却已经不觉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