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御酒。
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另一瓶“合欢散”。
当年容衍给我的那瓶，我一直留着。
剧毒入喉，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烧一样。
我踉跄着倒下，身体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容衍。
他将我死死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勒疼了我的骨头，仿佛要用这种方式确认我的存在。
“为什么……”他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为什么！”
我靠在他怀里，眼前已经开始模糊。
我费力地抬起手，抚上他的脸。
“容衍，你看清楚……”我笑着，血从我的嘴角涌出，“我叫青梧……不是苏绾。”
“现在，你的大仇报了，我也……自由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彻底陷入了黑暗。
意识沉入黑暗前，我最后听到的，是他绝望的哭喊，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真好听啊。
原来，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容衍，也会有这么失态的一天。
值了。
**6**
我没有死。
一位云游至此的神医，用偏方吊住了我一口气。
但我中毒太深，醒来后，什么都忘了。
不仅忘了过去的一切，连容貌也尽毁。脸上布满了毒发后留下的疤痕，丑陋不堪。
救我的人是一个自称“阿衍”的男人。
他告诉我，我是他的妻子，我们在一场大火中失散，我受了重伤，才会忘记一切。
他看起来很憔悴，下巴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是浓重的黑影，但他看着我时，眼中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暖意。
我不相信他。
一个人的眼睛可以骗人，但身体的本能不会。
我对他，充满了莫名的抗拒和恐惧。
他一靠近，我就会浑身僵硬，忍不住地发抖。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再强迫我，只是默默地守在我身边。
他会笨拙地为我熬药，好几次都烫伤了手。
他会亲手为我做饭，虽然味道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会每天为我脸上的疤痕涂抹药膏，他涂药的动作很轻，指尖甚至不敢真正碰到我的皮肤。
夜里我做噩梦，他会整夜不睡地守着我，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我问神医，他真的是我的丈夫吗？
神医叹了口气，说：“他是不是你的丈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为了给你找解药，他散尽万贯家财。为了给你试药，他自己中了三次毒，差点没命。给你做药引的那碗心头血，也是他自己的。”
我愣住了。
看着那个在院子里劈柴的男人，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有些萧索。
他曾经，一定是个意气风发的人吧。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7**
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但记忆却始终是一片空白。
阿衍从不跟我提过去的事，只是在我追问下，会捡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讲。
他说，我们是在一个桃花盛开的春天认识的。
他说，我喜欢吃城南那家铺子的桂花糕。
他说，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他看书的时候，靠在他身边打瞌睡。
他描述的画面很美好，美好得不真实。
我总觉得，那不是我。
我不是一个会在男人身边安然打瞌睡的女人。我的骨子里，似乎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警惕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