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命,早卖给地府了。
生是奴,死是鬼,不入轮回。
我救一个,就要替他死一次。
我笑了。
“命?”
“我早就没命了。”
第二天,我带人上乱葬岗。
三千七百具无名枯骨,东一具西一具,烂得只剩骨头。
我命影户挖出来,一一对应名单,摆成阵。
我亲自刻碑。
刀锋崩了,割破手指,血混着雨水流进刻痕。
我不听。
刻完三千七百个名字,主碑上,我刻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焚香,火在雨中不灭。
我跪下,声音不大,却穿透雷云:
“我以阳寿为引,借尔等三年阳世行走之机——”
“事成之后,我替你们死。”
“尔等,替我活。”
话音落,天裂。
一道闪电劈下,正中主碑。
枯骨齐颤,像要站起来。
我站着没动,任雨水冲刷脸上的血和泥。
第二日清晨,我走进营户营。
瞎子突然抬头:“娘子……我看见你了。你左眼是个洞,心口有块罗盘。”
哑巴张嘴,声音嘶哑:“谢……谢……”
死囚被人用刀砍脖子,血喷出来,他却笑了,摸着伤口:“娘子,我死不了。”
我抚着主碑,轻声说:
“从今往后,你们活。”
“我替你们死。”
罗盘在我心口震动,浮出新字:【逆命约成,借命者生】。
我抬头看天。
乌云散了。
可我知道——
那不是晴。
是阎王,开始记我的名字了。
5.
那孩子死在街角,头骨碎得像砸烂的西瓜。
脑浆混着雨水,流进石缝。
他手里还攥着半块馊饼,大概是想带回去喂饿着的娘亲。
我蹲下,没碰他。
只看了眼他的鞋——底裂了,脚趾冻得发黑。
沈砚的家奴站在旁边,靴子上还沾着血:“贱种挡道,踢一脚罢了。”
我站起身,转身就走。
当晚,影户出动。
“沈状元心狠,家奴踢死乞儿,天怒人怨!”
“三日内,血雨降城,洗尽冤魂!”
话传出去第三天,天变了。
不是阴,不是雨。
是晴。
一连半月,太阳毒得能把石头晒裂。
井干了,田裂了,连义庄前的槐树都枯了。
百姓们疯了。
“妖女造谣!惹怒上天!”
“都是她!她要血雨,老天就罚我们没雨!”
我听着,冷笑。
可第四天,官府动手了。
十余名影户被抓,当众杖毙。
竹板打烂皮肉,骨头一根根断裂。
尸体挂上城门,像晾腊肉。
更邪的是——他们伤口不流血,流黑液。
黏稠,腥臭,落地瞬间,化作成千上万黑蝇,嗡地腾起,满城飞舞。
百姓叫它“谤天虫”。
传言一夜炸开:“造谣者,终被天虫噬心。”
影户开始退。
一个接一个,跪在我面前,抖着手递上退书:“娘子……我怕……我怕虫钻进脑子……”
我看着他们,没骂,没赶。
只问:“你们的命,是谁给的?”
“您……”
“那命,是活两天算两天,还是——活一天,算一天报仇?”
没人答。
我转身,命人抬来铁箱,里面全是“谤天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