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些人的命,早卖给地府了。

生是奴,死是鬼,不入轮回。

我救一个,就要替他死一次。

我笑了。

“命?”

“我早就没命了。”

第二天,我带人上乱葬岗。

三千七百具无名枯骨,东一具西一具,烂得只剩骨头。

我命影户挖出来,一一对应名单,摆成阵。

我亲自刻碑。

刀锋崩了,割破手指,血混着雨水流进刻痕。

我不听。

刻完三千七百个名字,主碑上,我刻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焚香,火在雨中不灭。

我跪下,声音不大,却穿透雷云:

“我以阳寿为引,借尔等三年阳世行走之机——”

“事成之后,我替你们死。”

“尔等,替我活。”

话音落,天裂。

一道闪电劈下,正中主碑。

枯骨齐颤,像要站起来。

我站着没动,任雨水冲刷脸上的血和泥。

第二日清晨,我走进营户营。

瞎子突然抬头:“娘子……我看见你了。你左眼是个洞,心口有块罗盘。”

哑巴张嘴,声音嘶哑:“谢……谢……”

死囚被人用刀砍脖子,血喷出来,他却笑了,摸着伤口:“娘子,我死不了。”

我抚着主碑,轻声说:

“从今往后,你们活。”

“我替你们死。”

罗盘在我心口震动,浮出新字:【逆命约成,借命者生】。

我抬头看天。

乌云散了。

可我知道——

那不是晴。

是阎王,开始记我的名字了。

5.

那孩子死在街角,头骨碎得像砸烂的西瓜。

脑浆混着雨水,流进石缝。

他手里还攥着半块馊饼,大概是想带回去喂饿着的娘亲。

我蹲下,没碰他。

只看了眼他的鞋——底裂了,脚趾冻得发黑。

沈砚的家奴站在旁边,靴子上还沾着血:“贱种挡道,踢一脚罢了。”

我站起身,转身就走。

当晚,影户出动。

“沈状元心狠,家奴踢死乞儿,天怒人怨!”

“三日内,血雨降城,洗尽冤魂!”

话传出去第三天,天变了。

不是阴,不是雨。

是晴。

一连半月,太阳毒得能把石头晒裂。

井干了,田裂了,连义庄前的槐树都枯了。

百姓们疯了。

“妖女造谣!惹怒上天!”

“都是她!她要血雨,老天就罚我们没雨!”

我听着,冷笑。

可第四天,官府动手了。

十余名影户被抓,当众杖毙。

竹板打烂皮肉,骨头一根根断裂。

尸体挂上城门,像晾腊肉。

更邪的是——他们伤口不流血,流黑液。

黏稠,腥臭,落地瞬间,化作成千上万黑蝇,嗡地腾起,满城飞舞。

百姓叫它“谤天虫”。

传言一夜炸开:“造谣者,终被天虫噬心。”

影户开始退。

一个接一个,跪在我面前,抖着手递上退书:“娘子……我怕……我怕虫钻进脑子……”

我看着他们,没骂,没赶。

只问:“你们的命,是谁给的?”

“您……”

“那命,是活两天算两天,还是——活一天,算一天报仇?”

没人答。

我转身,命人抬来铁箱,里面全是“谤天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