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再次聚焦于那片死亡的中心。
陈明的尸体尚未被移动，保持着被发现的姿态。在强烈的勘查灯下，那身昂贵的西装上的皱褶、污渍变得无比清晰。林默注意到他左脚的名贵皮鞋鞋底边缘，沾着一点不同于展厅地毯颜色的细微泥渍，颜色偏红，像是黏土。馆长今天去过什么地方？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审视着那片致命的玻璃碎渣区域。破碎的立式展柜原本是用来展示一套十九世纪威尼斯玻璃器皿的，此刻，那些精美的艺术品也早已粉身碎骨，混合在普通的平板玻璃碎片中，难以分辨。
林默仔细观察着碎片溅射的模式。大部分碎片集中在尸体周围和展柜原位置的后方，但有几片较大的、棱角尖锐的碎片，却飞溅到了两三米外，甚至有一片嵌在了一幅挂在侧墙的油画框上。
这力度和角度，不像仅仅是滑倒撞击能造成的。
取证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提取尸体右手旁那枚银制怀表。林默示意了一下，负责现场的年长警官——刑侦队的副队长张诚——点了点头，允许他靠近观察，但严禁触碰。
林默再次蹲下，屏住呼吸。
那枚怀表极其精美，银壳上雕刻着繁复的藤蔓与鸢尾花图案，边缘因常年的摩挲而显得光滑温润。表盖紧闭，但能看到一侧的铰链有些松动，表链是那种老式的“阿尔伯特链”，中间一环已经断裂，断口显得比较新，像是被猛力扯断的。这绝不属于陈明这种追求现代极简风格的精英人士。它会是谁的？凶手的？为什么会遗落在这里？是搏斗中扯落的，还是……故意留下的？
他的目光继而投向那幅被撕裂的《镜中之谎》。画布被从中间偏右的位置粗暴地撕开，裂口边缘参差不齐，力道极大。画中的女子，她的微笑被彻底摧毁，裂痕处的油彩微微卷起。值得注意的是，画框本身并无严重损坏，只是固定画布的卡扣有几个崩开了。这更像是一次针对画作本身的、充满恨意或急切的破坏，而非意外撞击的波及。
“林顾问，”张副队长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初步看，确实很可疑。颈部有轻微勒痕，指甲缝里好像有异物，已经送去快速检测了。但致命伤……看起来是颈动脉被这片玻璃割破了。”他指了指法医镊子夹起的一片沾血的、匕首般的三角形玻璃。
林默站起身，不置可否。“死亡时间大概？”
“体温和僵硬程度初步判断，大概是在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具体要等详细尸检。”
闭馆时间是八点半。也就是说，凶手是在闭馆后不久到刘建国发现尸体之前的这段时间内行动的。
“监控呢？”林默问。
张副队长摇了摇头，示意手下警员去调取。很快，消息反馈回来：镜厅内部没有安装监控，这是陈馆长出于保护艺术品隐私和观赏体验的要求。走廊的监控探头覆盖了入口，但据保安室说，今晚那个探头的记录……似乎有点问题，技术员正在检查。
林默的嘴角微微下压。太巧了。
此时，博物馆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被陆续召集到隔壁的一个休息室里，等候问询。空气中弥漫着不安、恐惧和窃窃私语。林默和张副队长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