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这一年一过又过了大半年,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足以让一个少年长出青年的轮廓,再经过中年的磨练。我的身高窜到了一米八,肩膀变宽了,声音也变得低沉。最重要的是,脸上的胡子开始疯长,仿佛一夜之间,我就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看着马路上三群四伙的小子们喝着可乐耀武扬威的样子,我总是很感慨。他们穿着宽大的T恤衫和破洞牛仔裤,耳朵里塞着耳机,脚下踩着滑板,在人群中穿梭自如。他们的脸上没有忧虑,只有属于这个年纪的张扬和不羁。
我老了吗?没有吧?!我仍旧在喝着可乐。可是为什么,同样的可乐,味道却好像不一样了?不再是为了解渴,而是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与过去保持联系的方式。每喝一口,都像是在品尝时间的味道。
城市的变化更快。零五年时还在的老街区,现在已经盖起了高楼大厦。那家卖酸梅汤的老冷饮店,早在两年前就拆了,原址上建起了一家连锁快餐店,灯光明亮,装修时尚,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味道。老板老伯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回了老家,也许在别的什么地方继续开着一个小店。我再也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酸梅汤。
朋友们也各奔东西。小航真的去了北京学摄影,偶尔在朋友圈发一些作品,看起来成熟了许多。林薇考上了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据说交了男朋友。我和大多数同学都失去了联系,就像汇入大海的河流,虽然曾经同行,最终却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零五年的那个夏天,我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人生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如果我把那封信送出去了,如果我没有放弃写作,如果......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时间只会推着我们不断向前,连回头的时间都不给。
三、外公的屋顶花园
零八年,我忽闻外公去世的消息。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
在我的记忆中,外公总是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爬上屋顶浇花。那座老房子的屋顶,是他的王国,也是我的乐园。那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月季、茉莉、栀子、仙人掌,还有几盆小番茄和辣椒。外公是个退休的工人,话不多,但每当说起他的花,眼睛里就会有光。
他浇水的时候很仔细,每一盆花都要照顾到,水量多少,都有讲究。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和微微佝偻的背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在那时的我眼中,外公是无比高大的,仿佛伸手就能碰到天空。
“外公,为什么你要在屋顶上种花啊?”小时候的我仰着头问他。
外公放下喷壶,摸摸我的头:“因为这里离太阳近啊,花儿喜欢阳光。”他的手掌粗糙而温暖,有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我会在花园里跑来跑去,看蜜蜂采蜜,看蝴蝶飞舞,偶尔还会发现一两个熟透的小番茄,摘下来在衣服上擦擦就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液溢满口腔。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外公去世后,我便开始努力地回想,回想小时候是如何离开那片生我养我的地方的。但是记忆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复返。我在脑海中拼命地追赶,却只能抓住一些零碎的片段。
断断续续中,那里的一砖一瓦却又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