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地脉裂变

我拖着伤腿往院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左眼尾的朱砂痣突突跳,那是寻踪术在预警。刚翻过断墙,就看见村口小路上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手里夹着本卷边的作业本,袖口那抹暗红在雾里像块陈年血痂。

他没走近,只把本子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走。我盯着他后颈,那里有颗痦子,位置和二十年前被逐出张家的守墓人后生一模一样。

我挪过去,翻开本子。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癸卯年三月初七,鸡血三钱,供瓶”之类的记录,最后一页画着个青花瓶,瓶腹刻着“镇阴”二字,和地窖那支断簪上的字迹一样。页脚还有一行小字:“凤冠未归,魂不得安。”

我合上本子,抬头时,村道尽头多了个佝偻身影。王德顺拄着拐,手里拎着个竹篮,走得磕磕绊绊。他看见我,手一抖,篮子掉在地上,滚出几个染血的鸡蛋。

“陈师傅……我还以为你……”他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没烧死。”我捡起一个蛋,蛋壳上有道裂纹,渗出的不是蛋清,是暗红的液体,“你每晚送来的鸡血,是给谁的?”

他嘴唇哆嗦,右手小指残端蹭着铜钥匙串,“我……我不知道……只是……按老规矩……”

“老规矩?”我冷笑,“沉塘那晚,你也按规矩?”

他猛地抬头,眼珠发颤,“你……你怎么知道……”

我没答,只把作业本塞他手里。他翻了两页,脸色刷白,一屁股坐进泥里。

“张老师……他……他不是教书的?”

“他是守墓人的种。”我说,“二十年前开坟,被赶出去,改名换姓回来,等的就是这一天。”

王德顺突然抓住我胳膊,“瓶……瓶还在……祠堂地底……他昨夜……搬走了……”

我甩开他,往祠堂方向走。路过茶馆时,刘掌柜正蹲在门口扫地,烟袋锅磕了三下石阶。我没停步,但他多塞给我的那两枚铜板,还在包里压着。

祠堂门闩断了,香案翻倒,地面裂开一道三尺宽的口子。我扯下布包,五帝钱撒进去,铜钱落地不响,反而像被什么吸住了。我摸出火折子,往下照——

青花瓶立在坑底,瓶身完好,釉光幽幽,像是从未碎过。瓶口缠着一圈鸡肠子,底下压着张明远的作业本。瓶腹那“镇阴”二字,正一寸寸褪色。

我跳下去,刚要伸手,瓶身突然震了一下。裂纹从底座往上爬,像蜘蛛结网。我退半步,听见瓶里传来指甲刮瓷的声音。

“你不该碰它。”声音从头顶传来。

张明远站在坑边,手里转着钢笔,笔尖沾着血。他低头看我,嘴角扯了扯,“它还没吃饱。”

“吃够了。”我说,“鸡血喂了二十年,够它翻身了?”

他笑了一声,把钢笔别回口袋,“你知道她为什么被沉塘?不是通奸。是她不肯交出凤冠。那东西压着张家的地脉,她一拿走,阴气冲天,全村都得陪葬。”

“所以你们杀了她?”

“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他眼神忽然发直,“她抱着凤冠,说‘等我儿回来’。可她儿子早死了,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