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再没看我一眼,扭着腰,踩过地上的汁液,婀娜地走向客厅,只留下一串哒哒哒的拖鞋声和一句轻飘飘的吩咐:
“用消毒水,多擦几遍,味儿太冲了。”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却咆哮着冲向四肢百骸。地上破碎的陶片,像扎在我心口。那酸涩的味道,不再是记忆里的鲜美,变成了屈辱的象征。
下水道最后咕咚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我妈的心血。
……
下午三点,客厅里笑语喧哗。
婆婆的张阿姨、李阿姨、王阿姨都到了。几个穿着讲究、珠光宝气的女人围坐在进口小牛皮沙发上,捧着骨瓷杯,品着英式红茶,桌上摆着精致的马卡龙和手作糕点。
空气里弥漫着香水、茶香和甜腻的味道,完美覆盖了厨房里残留的那一丝酸味和消毒水气。
婆婆坐在主位,容光焕发,正举着那只戴着翡翠镯子的手,优雅地比划着,讲述她最新一次的欧洲之旅,如何在瑞士抗衰老中心接受了价值六位数的羊胎素疗程。
“哎呀,兰姐,你这皮肤真是越来越好了,紧致得跟我们闺女似的!”
“就是,这镯子也衬你,水汪汪的,肯定不便宜!”
婆婆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嘴角含笑,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正在厨房门口沉默擦拭柜子的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睥睨。
我低着头,手里的抹布一遍遍擦着早已光洁如新的台面。那些欢声笑语像针一样扎着我的耳朵。我妈蹲在院子里守着酸菜缸的样子,和眼前这幅浮华景象交替闪现。
胸口那团憋了一中午的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毁。
突然,婆婆的话题转到了养生上。
“……所以说,入口的东西最要紧,一定要讲究。那些来历不明的、腌制的东西,千万不能碰,都是健康杀手!我们啊,就得吃进口的、有机的,贵是贵点,但安全放心不是?”
那位王阿姨立刻附和:“可不是嘛!像我儿子给我买的那个伊朗鱼子酱,就阿尔马斯那种,一小盒就得这个数!”她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一下手指。
婆婆立刻来了精神,仿佛就等着这话头:“哎哟,巧了!我女婿前几天也给我带了两盒,说是犹太洁净认证的,顶级货!我还没舍得开呢,在冰箱里放着。来来来,今天姐妹们有口福了,都尝尝!”
她说着,起身,仪态万方地走向双开门大冰箱。
我的动作停住了。
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
冰箱嗡鸣着打开,冷气涌出。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保鲜层最里面,捧出两个小巧的黑金漆盒,脸上带着一种炫耀的、矜持的得意。
“瞧瞧,这包装就不一样。”她拿着盒子,走向客厅,递给她的姐妹们传看。
那几个女人发出夸张的惊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盒子。
就是现在。
我猛地扔下抹布,直起身,在婆婆错愕的目光中,大步走过去,一把从那位王阿姨手里拿过那盒冰凉的黑金盒子。
“林薇!你干什么!”婆婆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她的闺蜜们也愣住了,惊讶地看着我。
我没理她,手指用力,抠开那盒盖。
里面,一粒粒黑亮晶莹的鱼子酱,像某种神秘的黑暗宝石,紧密地排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