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谁攥了把。往年我出差回来,她早把鸡蛋羹炖上了,还会抢过我的包,翻里面的东西,絮絮叨叨问山里有没有蚊子,机器好不好修,吃没吃饱。这次怎么就冷淡淡的?我没多想,只当她是生我久不回家的气,笑着掏出包里的东西:“这次项目顺利,车间给发了五十块奖金,我给你买了雪花膏,还有你念叨的的确良布,你看看喜不喜欢。”

雪花膏的蓝铁皮盒放在桌上,“当”的一声脆响;的确良布展开,浅粉色的布料垂下来,在灯光下泛着柔滑的光。可李秀兰只扫了一眼,就别过脸,手指捏着毛线团转了半圈,然后“啪”地把毛线团扔在沙发上——毛线团滚了一圈,掉了根毛线缠在沙发扶手上。“买这些干啥?浪费钱。”她顿了顿,又补了句,“你这几天先睡沙发吧,我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怕你翻身吵。”

“睡沙发?”我手里的布料差点掉在地上。家属院的房子本就小,客厅的沙发是深棕色的木框,垫子是粗布的,洗得发硬,边缘还脱了线,冬天坐上去像贴了块冰,夏天粘得后背发疼,怎么能睡觉?“你身子咋了?要不要去厂办卫生室看看?我从山里带了点草药,治头疼很管用,晒干了装在包里呢。”

“不用你管。”李秀兰的声音冷了下来,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她转身往屋里走,裙摆扫过门槛,带起点灰尘,手抓着门框,指节都有点发白,“你常年不在家,突然回来我不习惯,分着睡清静。”

2 真相大白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硬东西硌了一下,又酸又疼。这时,台扇的风扫过沙发,一股陌生的烟味飘了过来——甜丝丝的,带着点焦香,不是我抽的一毛五一盒的“经济烟”那种呛人的土味,是厂领导儿子周建军常抽的“大前门”!上次在车间办公室,周建军掏出烟盒给主任递烟,我闻过这个味,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的目光扫过沙发扶手,那里放着块上海牌手表,表盘银亮银亮的,指针在光里闪,表带是黑色的人造革,还没拆封的痕迹。表背上刻着出厂日期,是上个月——我上个月才给李秀兰寄了二十块钱,让她给自己买件过冬的棉衣,别冻着。她当时在信里说“钱够花,你别担心,棉衣我看着买”,现在看来,这钱怕是没花在正地方。

我又想起三个月前,出发去西南的前一晚。她坐在床边,跟我说“周主任(周建军的爸)找我谈话,说要给我调去厂办当文员,不用再在车间里搬零件了”。我当时还替她高兴,特意去供销社买了支英雄牌钢笔,塞给她说“当文员得有支好笔,好好干”。她接过笔,没怎么笑,只说了句“知道了”。现在才觉得不对劲——周建军早就对李秀兰有意思,以前在食堂吃饭,总故意端着饭盒坐在我们对面,还给李秀兰夹红烧肉,我当时只当是同事情谊,笑着说“建军真照顾你”,现在想起来,他那眼神里全是挑衅。

“这手表是谁的?”我拿起手表,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凉的金属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声音都有点发颤。

李秀兰从里屋探出头,眼神慌了一下,像偷东西被抓的孩子,可很快又硬起来,嘴唇哆嗦着:“是……是周主任给的,表彰我工作积极,厂里很多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