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很多人都有?”我笑了,笑得喉咙发紧,像堵了团棉花,“我上周去厂办找王主任签字,怎么没见谁戴新上海表?还有,上周我给你寄的二十块钱,你说买棉衣,棉衣呢?我寄的三十斤粮票,你说家里不够吃,现在粮缸里的玉米面怎么还堆得冒尖?”

我走到墙角的粮缸边,掀开木盖,里面的玉米面还松松地堆着,没动多少,旁边的布票也整整齐齐叠在瓷碗里——我每次寄东西,都会让她在信里说一声收到多少,上个月她信里说“粮票刚够吃,布票也快用完了,你在外头别省着”,现在看来,全是谎话。

“你管那么多干啥?”李秀兰的声音拔高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手表,“我是你老婆,花你的钱、用你的粮票天经地义!你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都是我操心,换煤气、修水管,哪样不是我自己来?花点钱怎么了?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回来找我茬!”

“花点钱没问题。”我看着她,心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从心口凉到脚底,“可你不能拿着我的钱,给别的男人买东西,还骗我。”

我想起这两年的日子。为了多寄点钱回家,我每天加班到深夜,车间的灯只剩我那盏,啃着冷馒头画图纸,加班费一分没留,全寄回去;为了给她买辆自行车,我攒了半年的奖金,跑了三个供销社才买到一辆黑色的永久牌,去年她生日那天,我推着自行车回家,她高兴得抱着我转了三圈,说“建国你真好”,现在那笑声像巴掌一样打在我脸上;上个月车间有个调去上海大厂的机会,领导找我谈话,说“你技术好,去上海能提工程师,待遇比这儿好一倍”,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我老婆在江城,我不走”——现在想想,我真是个傻子。

“我没骗你!”李秀兰急了,伸手就来抢手表,指甲差点刮到我的手,“你别无理取闹!这手表就是单位发的,你不信去问周主任!”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是不是单位发的,去厂办问一句就知道。不过现在,我不想问了。”

我拎起桌上的帆布包,把雪花膏和的确良布狠狠塞了回去——这些东西,她不配。“我这就搬去单位宿舍,以后我的钱和粮票,不会再给你了。”

“你敢!”李秀兰尖叫起来,伸手想拉我的包,指甲抠进帆布的纹路里,“陈建国你疯了?你搬去宿舍,别人会怎么说?我不管,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跟我没关系。”我拉开门,楼道里的煤烟味飘进来,呛得我鼻子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李秀兰,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但别再用我的东西,也别再顶着‘陈建国老婆’的名头。”

门“砰”地关上,把她的叫喊声隔在屋里。我拎着帆布包站在楼梯口,胸口像压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连台阶都看得模糊。这时,口袋里的收音机突然“滋啦”响了一声,吓了我一跳——这是去年买的二手货,黑色的外壳掉了块漆,平时只能听个新闻,刚才还没声,现在突然传出一道机械的声音,清晰得像有人在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