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栓沉默了，他想起去年国民党兵路过李家屯时，抢走了村民仅剩的粮食，还牵走了王大爷家的牛。但他随后又转口说道：“嗨，咱们庄稼人，管他谁坐江山呢，地总还是要种的，再说了，就咱家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哪来的油水！哈哈…”
“嘘…你小声点，别给孩子们吵醒了”
秀兰轻声的提醒道，随后两人用着温柔的目光看向三个熟睡的孩子。
李老栓见孩子睡那么香，用手轻轻的给他们提了提被子，随后翻了个身说道：“睡吧，秀兰，明儿还得早起呢，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了，明天再补吧。”李老栓被秀兰那么一说，心里顿时也没了底，翻来覆去好几次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秀兰的话倒是一语成谶，还没过三天，日本兵就来了，连天上的云朵也带着一股阴沉与压抑。
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村东头忽然传来的马蹄声和惊叫声划破了李家屯祥和的气氛。此时的李老栓正在井边打水，闻声手一抖，水桶咣当一声掉回井里，拔腿便朝着家里跑去。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村里人声嘶力竭地喊着。
李老栓急忙冲进屋里，一把就将还在睡梦中的小石头抱起来，对吓得已经脸色发白的秀兰和两个孩子喊：“快！秀兰，别愣着了，快躲地窖里去！”
地窖在屋后，是去年黄河决堤后，李老栓特意挖的，用来存粮食，也能躲灾。李老栓一家刚刚钻进屋后的小地窖里，就听见外面马蹄声如雷般滚过，还夹杂着听不懂的日语的喊叫与村民的哭嚎。
地窖里又闷又黑，小石头被吓得直哭，还好秀兰及时的捂住了小石头的嘴，不然…
突然！
一阵机枪的声音如雷鸣一般闯进地窖中，在李老栓一家的耳朵里回响，那声音让人震耳欲聋，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了。李老栓侧着耳朵听了半天，确定没什么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地窖口的木板，探出头去。
当他走出门的那一刻，他呆住了！
村子里到处弥漫着烟味，几处房屋还在冒着烟。地上散落着破碗、衣物，还有几滩暗红的血迹。整个村子静得可怕，连狗叫都没有，只有风刮过茅草屋顶的声音以及噼噼啪啪的火星炸裂的声音，整个村子透着一股死寂。
李老栓赶忙回到地窖口让家人待在地窖里，自己则再次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村东头的老王家，他看见老王和他儿子的尸体躺在院门口，鲜血染红了门前的黄土，老王的眼睛还睁着，眼睛里面满是恐惧。李老栓不敢再看，可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往里走，刚进院门，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只见不知是老王还是他儿子的肠子顺着尸体延伸到院子里，苍蝇在上面嗡嗡的飞，老王干呕着，他也只能干呕，对于他来说，吐出东西来也是一种奢望，他强忍着恐惧与身体的不适往自家的麦田方向走。
快到田边时，眼前的一幕再一次让他愣住了。
麦田里，日本兵正在纵马践踏着即将成熟的麦子，笑声和马蹄声混成一片。青黄的麦穗被连根踏碎，随着散落的麦籽混入泥土中。只见一个日本军官模样的男人坐在马上，指挥士兵们破坏庄稼并发狂般的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