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疼，心更疼。
当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奔进家门时，脚上只耷着一只鞋，整个前脚掌都露在外面。
阿母看见我这鬼样，吓了一跳。
“死丫头，怎么只穿着一只鞋！鞋都丢了，你人这么没丢呢？”
阿母的一番话，让我哭得更崩溃了。
不知道那些城里的孩子丢了鞋，会不会也被骂成这样。
“哭什么哭，败家的，家财都被你哭没了！”
阿爹严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我一直很怕阿爹，他打人最疼。
可此刻，我满腹委屈，只想肆意宣泄一番。
“阿爹阿母，我要改名字！”
阿爹听后铁青着一张脸。
“呸！改什么改？招娣招弟，多好的寓意。”
母亲在一旁双手合十，仰头望天。
“阿弥陀佛，小孩子不懂事，送子观音保佑，还是要叫招娣的，招娣好啊。”
“不要，我要叫子涵，周子涵，城里人都叫这名儿！”
阿爹直皱眉，一张脸更显得恶狠狠。
“取个啥不三不四的名儿，你是城里人吗，你就要叫城里人的名字。”
“那我就要叫建国！”
反正不叫招娣，叫什么都好！
“建国是你个女孩子家家能叫的？说出去像什么样子！从古至今，有哪个国家是女人建的？你还想叫建国，配？我呸！”
阿爹说完就熟练地从旁边的扫帚里抽出一根荆条。
我一瞬被又长又粗的条子吓熄了火。
这条子打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痛，打下去的地方会留下一道道的红痕。
那滋味，火辣辣的。
我下意识躲在阿母身后，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摆。
下一刻，阿母面无表情地揪了我的衣领。
拎鸡仔一样把我送了出来。
后来，当然免不了一顿毒打。
阿爹咬紧牙关，下了毒手。
我的哀嚎在瓦上回荡。
“哇哇哇，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哇，我就叫招娣，我一辈子都叫招娣啊！”
哀嚎混着隔壁哥儿的朗朗读书声。
“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好一个哀转久绝……
5
挨了一顿，我消停了好几天。
我不再吵着要改名。
招娣就招娣吧。
只是我话开始变少了。
晚上阿母摸着我的头发，喊着那个名字。
我心里不再有甜蜜。
只是膈应。
只因为我明白了，这并不是母亲表达爱的方式。
而是她无形地向我索取着什么。
我开始讨厌上学。
我不仅在学校没有交到好朋友，还落下许多笑柄。
我认识的字寥寥无几，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当老师让大家在书本封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时。
那一瞬间的无措和尴尬让我头脑发晕。
阿爹阿母都深爱着招娣两个字，因这两个字而欣喜。
却从没人告诉过我，招娣怎么写。
大家当然会看不起我，有的偷偷地议论，有的直接当着我的面嘲笑。
“哎，周招娣，你不会从出生到现在连书都没看过吧，怎么活十年了，还不识几个字啊。”
但我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不如我。
毕竟我在七岁时不是这样咄咄逼人的小人模样。
我只有数学很好，因为我不需要认识太多字，就能读懂其中的奥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