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您是?”沈砚清愣了愣。

“我是守阁人,姓苏。”老者把陶碗递给他,“先点灯吧,这灯芯,是当年老中医用自己种的棉纺的,点一次,要添一次山泉水;添完水,不妨在蒲团上坐一坐,有些事,得静下来才见得到。”

沈砚清接过碗,往青灯里添水,火柴擦燃的瞬间,灯芯的光忽然漫开来,把阁里的阴影都染成了暖黄色。他看见供桌后的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画——画里是片麦田,田埂上站着个穿粗布衫的人,正把粮袋递给饿肚子的孩子,画的右下角,写着“予人者,天予之”。

“这是老中医画的。”苏老坐在供桌旁的石凳上,指尖敲了敲画,“他当年分粮时,有人问‘你不怕自己饿肚子吗’,他说‘我把粮给出去,心里的粮就满了’。后来饥荒过了,村民们自发给他送粮,他却把粮全做成了粥,摆在药铺门口,谁来都能喝。”

沈砚清翻开“施录”,第一页写着“民国三十一年,施粮百石,受者二十七家,不求报”;第二页写着“民国三十三年,施药五十贴,治咳嗽患儿十二人,未取分文”;往后翻,每页都是类似的记录,字迹从遒劲到颤抖,却始终没断过。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做的“慈善”——公司年会上捐了笔钱,媒体拍了照,他把照片挂在办公室墙上,逢人就说“我们公司注重社会责任”,现在想来,那哪是布施,不过是用捐款换了个“好名声”。

“您看这灯,”苏老指着青灯,灯芯的光忽明忽暗,“添一次水,亮一阵,水干了就暗。福德也像这灯,你抱着‘我做了好事’的心思,就像把灯芯裹了层油,看着亮,其实烧得快;你要是忘了‘我’,只想着‘要帮人’,就像给灯添了山泉水,慢慢烧,总也亮着。”

沈砚清捏着书页的指尖泛白,刚想追问,苏老却指了指蒲团:“坐吧,闭上眼,想着你最想明白的事,说不定能见到你想见的。”

他半信半疑地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青灯的光透过眼皮,暖得像晒太阳,耳边的檀香越来越浓,渐渐盖过了松风。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身子轻了,像飘在云里,再睁眼时,眼前不是观心阁的木梁,而是片金色的莲池——池里的莲花每瓣都泛着光,池中央的莲台上,坐着位面容慈悲的佛陀,衣袂间飘着淡淡的檀香。

“弟子沈砚清,拜见佛祖。”他下意识地跪下来,声音发颤。

佛陀的声音像清泉流过石缝,温和却有力量:“你心中有惑,关于福德、功德,关于布施,对吗?”

沈砚清用力点头:“弟子愚钝,不明白福德从何而来?它到底是什么?还有功德,和福德又有什么不同?”

佛陀抬手,指尖落下一缕光,光里浮现出沈砚清外公分粮的画面——饿肚子的村民捧着粮袋,眼里满是感激,而外公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我做了好事”的得意,只像完成了件平常事。

“福德者,从‘利他之心’而来,是你为他人付出时,内心生起的善念、温暖与安宁。”佛陀的声音缓缓响起,“它不是别人的回报,不是名声的积累,而是你在给予时,那颗‘愿他人安好’的心,所自然结出的果实。就像你外公分粮,他没想‘我要积多少福德’,只想着‘他们要饿肚子了’,这颗心,就是福德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