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恼自己竟如此懈怠,第一日当值就失了分寸。
我进屋时,世子已神清气爽地在桌前坐定。
我不声不响、利落地执箸为他布菜。
他心情似乎还不错。
只在瞥见我手腕上的指印时,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你日后就在房中伺候吧,有不懂的问岁安。”
说完,他没有多看我一眼,抬脚往外走去。
岁安笑着看了看我,紧追而去。
老夫人、夫人知晓我没被裴秩赶出房后,十分欣慰。
少不得将我叫到房中敲打一番——
“通房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万不能恃宠而骄!”
“世子要是耽于儿女私情,我与老夫人都不会轻饶了你!”
我嗫嚅着保证,绝不会逾矩!
月娘将我叫到跟前,欲言又止。
她拉住我的手“世子幼时,养了一只狗,喜爱的紧,但老夫人跟夫人觉得他玩物丧志,便把那只狗杀了......”
“他小时候去庄子上,结识了佃农的女儿,两个孩子很亲近,但等世子再去庄子上,那佃农一家早已不知去向......”
“说起来,世子也算是个可怜人。”
“担负着侯府的未来,却连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一个喜欢的人都留不住......”
“后来世子对人对物都淡淡的,我猜他怕.......”
我听完只淡淡地笑了。
那身处夹缝中的我呢?岂不是可怜得要死?
来到裴秩院中后,日子反倒清闲起来。
但其实他颇为挑剔——
煎茶要用凌晨的朝露、粳米粥要冷热合口、衣衫要用特定的香熏过.....
好在我悟性高,转眼就做得十分娴熟。
他的衣食住行都被我打理得十分妥帖。
连岁安都打趣我说“自从你来后,世子训斥我的次数都少了。”
院里的其他下人,都说世子待我不同。
可,除了在床榻之间的那些纠缠。
我并未觉得他待我有任何不同。
或者说,即便他待我有那么几分不同,我也从未以此为喜。
从一开始,我在心里便只把他当做主子。
哪怕我看起来对他极为上心、熨帖。
但,我为他打理衣衫、整理书籍,甚至伺候他洗澡时,都心无波澜。
我也从来没觉得,我是在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做这些事。
除了最初几日,有一些生理性的羞涩外。
甚至,在床笫间,我亦能表现得娇羞、柔婉、知情识趣。
只是,我很清醒的知道——
这不是爱。
只是一只困兽,逃离前的隐忍与伪装。
第三年八月十五,世子深夜未归。
月娘寻我饮酒。
看着天上的娇娇明月,我忍不住悲从心来。
穿越前的每年中秋,妈妈都会重新为我做好几只桂花柚子皮香囊。
我们会在阳台上听音乐、吹风、吃月饼。
兴起,也会饮些梅子酒,微醺时,我总爱撒娇靠在她肩头。
跟她说“我这辈子都不嫁人,等你老了我们就回姥姥家,把那白墙青砖的老房子修一修,再在院里开辟一块菜地,养一只狗、一群鸡,种一棵桃树、一棵杏树,想吃果子时,张着嘴等它们自己落进来......”
妈妈总会笑我孩子气。
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对不起.......”
她知道,因为爸爸出轨这件事,我失去了对婚姻的所有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