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笑声更大了。充满恶意的快活。
我端起水杯，慢慢送到嘴边。视线穿过杯中晃动的水面，落在王曼妮那张精心雕琢、此刻却写满刻薄的脸上。她下巴尖得能戳人，鼻梁高得不自然。这“面子”，花了不少钱吧？杯沿碰到嘴唇。水温有点凉。我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一下。
“谢了。”咽下水，我朝她抬了下下巴，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暂时没想法。”
“切！不识抬举！”王曼妮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跟赵志鹏说话。“赵院长，你们医院最近那个超声刀项目，效果是真的好啊！你看我这脸，”她侧过头，指尖抚过自己光滑得过分的脸颊，“是不是更紧致了？就是…太贵了点儿。”她拖长了调子，眼风往赵志鹏那边瞟。
赵志鹏呵呵一笑，抿了口酒，眼神在王曼妮胸口溜了一圈。“王老板财大气粗，还在乎这点小钱？给美女打折，应该的嘛！”他打了个哈哈，没接折扣的茬。
话题很快转向了谁又买了别墅，谁的生意又接了政府的大单子。带着炫耀和试探的八卦在酒桌上来回传递。我成了那个无人理睬的角落。偶尔有人目光扫过，也像看空气。这样很好。我靠在椅背上，指腹在冰凉的手机金属边框上无意识地摩挲。屏幕再次亮起，短暂的一瞬，映亮桌下幽暗的空间：【三号目标确认。资产链清晰。可启动】。指尖微不可查地敲击两下侧键。回复发出：【执行前准备】。
王曼妮的笑声又尖利地拔高，盖过了张盛吹嘘自己车队规模的粗嗓门。她似乎在嘲笑谁刚离了婚。赵志鹏矜持地附和着，偶尔抛出一两个圈内人才懂的术语，彰显他的层次。
“操！”张盛突然骂了句脏话，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酒液溅出来。他瞪着手机屏幕，眉头拧成疙瘩，“烦死了！底下人都是猪脑子！这点破事都处理不好！非得老子亲自过问？”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你们先喝着！我去打个电话，收拾那帮废物！”他抓起手机，像头暴躁的熊，撞开椅子，快步走出包厢。
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
包厢里的喧嚣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填满真空。没人关心张盛的烦心事。赵志鹏和王曼妮凑得更近，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是心照不宣的笑。其他人继续他们的吹捧和八卦。
我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壶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慢慢倾斜。清水注入杯中，发出汩汩的声响。很轻。盖不过包厢里的吵闹。我端起杯子。水有些凉了。
第二章
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的雾气还贴着城市冰冷的地面游荡。高速收费站巨大的顶棚下，灯火通明，车流已经开始涌动。发动机的轰鸣声、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混杂着喇叭的催促，织成一张巨大的噪音网。
老李紧了紧油腻的帆布工装外套领口，哈出一口白气。他搓着粗糙冻红的手，眯眼看着前面排成长龙的车队。全是“盛隆物流”的涂装。鲜红的大字印在深蓝色的车身上，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他是一号车的司机。跑这条线十几年，闭着眼都能开到目的地。今天车队特别大，三十辆重型卡，像一条疲惫的钢铁巨蟒，缓缓向前蠕动。张老板昨晚在电话里吼得他耳朵疼，说这批货加急，绝对不能耽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