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开车门。
车没锁。
那件米色的风衣,就搭在后座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些毛糙。
上面,是我弟弟的笔迹。
是他以前为赵婉写的“生理期食谱”。
字迹倾斜,带着一点男孩子的潦草。
“第一天:红糖姜茶,要老姜,多放两片。”
“第二天:当归鸡蛋汤,鸡蛋要溏心的。”
“……”
字里行间,全是他小心翼翼的爱。
我把这张纸,轻轻塞进了她风衣的右边口袋。
然后,关上车门,迅速离开。
我在街对面的咖啡馆,看着诊所的门口。
一个小时后。
赵婉出来了。
她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差。
保镖扶着她,走向汽车。
她坐进后座。
车门关上。
几秒钟后。
车里,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车门被猛地推开。
赵婉连滚带爬地摔了出来。
她手里攥着那张泛黄的纸,浑身发抖。
两个保镖吓坏了,赶紧去扶她。
她疯了一样挣扎,指甲划破了保镖的手臂。
她尖叫着,嘶吼着,对着空气,也对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他连我喝什么牌子的姜茶都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她崩溃了。
彻底地,在街边,在所有路人的注视下,嚎啕大哭。
保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重新塞回车里。
车子,仓皇逃离。
我知道。
我的那张纸,起作用了。
它精准地刺破了赵婉用药物和谎言维持的平静。
当晚。
我没有回家。
我去了张伟住的公寓楼下。
我知道他会做什么。
他会发怒,会喝酒。
会把对“死人”的恐惧,转化成暴虐的怒火。
我蹲在消防通道的楼梯间。
这里又黑又冷,只有一点点月光从窗户缝里漏进来。
我手里,握着一台老式的磁带录音机。
那是我弟弟大学时,用来录英语听力的。
机身是笨重的黑色塑料,边角都磨光滑了。
我把录音键,按了下去。
磁带,开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我等着。
十点。
十一点。
十二点。
楼上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玻璃碎裂。
木头撞墙。
然后,是张伟含糊不清的,野兽般的怒吼。
“阴魂不散!”
“一个死人!他妈的阴魂不散!”
我把录音机贴近门缝。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逼疯了……迟早要说漏嘴……”
“……那个老东西……肾……”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我听到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句话。
清晰的,恶毒的,不带一丝人性的。
“操!为了一个肾!我告诉你,他爸死在透析床上都活该!”
我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指。
按下了停止键。
“咔哒”一声。
罪证,到手。
7 棺材钉
那盘磁带,被我藏在出租屋的床板夹层里。
和那三份扫描的图纸放在一起。
一个,是动机。
一个,是手法。
它们是钉死张伟的两颗棺材钉。